濒临死亡,体温逐渐褪去,浑身乏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但他是解脱的。
那些过往不会再被其他人知道。
永远,不会。
脑海中一闪,年少时意气风发的,痛苦受辱的,皆如过眼云烟。
散就散了。
……
他叫张战,是大院里的榜样,从小体格刚硬,学习虽说没二弟逆天,也是优异的。
再有出色的样貌,强大的背景,杰出的能力,从小就被人追崇。
男的是他的小弟,女的爱慕他居多。
他是众星捧月般长大,唯独在父母这里受了点小挫。之后被爷爷带到身边养大,那点小挫便不足为惧了。
在部队里,年轻战友以他马首是瞻,年长的皆是以慈爱面向他。他以为自己一生不会有太大起伏和挫折。
小妹的身份被拆穿,他看到真正的小妹。
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才是他们张家的种!
目光坚韧,不管在哪儿,是怎样的困境,都能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当然,鸠的身份被拆穿不算他人生的挫折。
真正的挫折来临,是在老爷子离开京市,属于他的孤勇奋战。
他发现,部队里战友并非个个真心对他,皆是看在老爷子的份儿上,推崇罢了。就连那些长者,也不再慈爱,但也没使绊子。
后来被上级约谈,让他有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提前退伍。
退伍——
这是他内心第一次受到打击。
张战浑浑噩噩回到宿舍,当夜发了烧,中途醒过几次,看到宋政委给自己喂药的动作,似乎还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只能看到对方嘴巴在上下动。
大病一场醒来,浑身酸软,提不上任何力气。
宋政委不在。
他抬手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又瞥了眼日历,起身喝水的动作微顿。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
他病了五天?!
“可算醒了。”
他扭头望去,就见对方递来一封信,“张营长,这是你朋友让我递给你的。知道你病了,还买了药给宋政委。”
张战看了眼写信人,是一个大院儿的兄弟,再听战友这么一说,回了个标准的军礼。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邀请他去聚会的,去去老爷子离开的晦气。
每次从部队回去,除了见老爷子,就是见这群儿时的发小。
他自认为和他们相处得很好,是铁哥们儿,是兄弟。
没想到,正是这群所谓的兄弟,将他所有的傲骨折断,让他往后每个日日夜夜不愿去回忆,也让他成了自己最看不起,也不愿面对过去的阴暗之人。
出了部队,他就坐上发小踩的三轮车。
张战拍了拍三轮,“你哪儿来的?”
“租来的。不是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吗?特意买了不少东西,大家好好聚一聚。”
三轮车上,除了他,还摆了不少好货。
张战信以为真。
“车上有瓶汽水,你找找,先解解渴。”
“好。”
他找到那瓶汽水,咬开瓶盖,干完一瓶,便觉得有些困了,靠着睡着了。
醒来,就被人捆住双手双脚。
他刚愤恨地挣扎,就见发小心虚地进来,紧接着便是院子里一张张生的熟的面孔。
有与他称兄道弟过交好过的,也与他有过仇的。
还有女同志。这些女同志有成家的,还有至今未婚的。她们都有一个特点,爱慕过他。
为首的人是……
汪飞扬。
他冷静下来,灵光一闪,想到那瓶汽水。
他被出卖了。
他被发小出卖了。
他以为待在京市,最糟糕的只是人情冷暖,没成想是他生活在象牙塔太久,将人想得太善良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战,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你,敢质问我们?”
接着,他腹部被揍了一拳。
不是很痛,但忍不住闷哼了下。
“让他跪着跟我们说话。”
张战双眸危险地眯起,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这人家世不显,挨了欺负,还是他出面罩着的,后来成了他的跟班。
他知晓这人人品稍微有点问题,但没想到张家一招落马,他竟被这样的小人物骑到了头上!
他双肩被两个人摁住,但他身形纹丝不动。
汪飞扬打了个手势。
又添了两个人,四个人死死下摁他的肩头。
可他依然稳如磐石,背脊如松。
汪飞扬实在不耐烦了,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这话,该我问你们。”
“你还想你父母安稳待在京市,你就跪。”
张战纹丝不动。
人群中,有道声音不耐烦道:“跟他废什么话?我有个叔叔和他爷爷在一处……”
说这话的,是他曾经的死对头。
所谓的死对头,也不过是儿时经常打架,长大后互看不顺眼,也不打招呼罢了。
“这么恨我?因为小时候没打赢过我?”
“废什么话!你究竟跪不跪!”
张战沉吟了下,道:“我怎么知道你那个叔叔是不是真的和我爷爷在一个地方?话说,你知道我爷爷现在究竟在哪儿吗?”
那人哑口无言。
最后,是汪飞扬威胁:“我妹妹妹夫要去海岛了。”
张战瞳孔微缩,就听汪飞扬又道:“怎么,不相信?我妹夫虽说不是你妹夫的直系上司,那也是上级,只要……”
噗咚。
男儿膝下有黄金,暂且不存在。
总不能妹妹被认回来没多久,又因他这点骨气,受到波折吧?
“你说你早点跪,不就好了嘛!”
一只脚踹向他胸口,接着,无数人的脚踹在他身上。
钢铁般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一丝疼了。
无所谓。
这些弱鸡没吃饭,没力气。
直至嘴角溢出血,踹出内伤来。
有些女同志不忍直视地撇过头去。
“这还只是开胃菜。”跟班面色狰狞,“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因为我跟在你身后,就是一条狗……哈哈哈哈,别人骂我是条狗!都是因为你,张战!都是因为你!”
张战一脸无语。
说的好像除了跟他,在其他人身后有人权似的。
——狗仗人势,不是你的强项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家都落马了,你还看不起我?!你还当自己是从前的张战?!”
对方向张战脸上踹去!
张战迎风不动,眼皮都没眨一下。
疼痛没降临,是有人为他挡了。
是汪飞扬的弟弟,汪飞帆给挡了。
汪飞帆疼得欲言又止,“差不多就行呗……这毕竟是我大舅哥。”
“大舅哥?你不是和那个张家的假货早吹了嘛?”他们调侃。
汪飞帆似乎想到什么,耳垂微红,“真的,真的那个张家小妹,人很美,也很好……”
张战一脸便秘色,“你结婚了!”
“我可以离的,大舅哥!”
“没可能!”
汪飞帆还想说什么,被汪飞扬踹一侧,片刻,疼得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