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去病和霍山分别拉开两侧窗帘,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驱散了黑暗。
坐在角落里的女子飞花也显露了真容,细长弯弯的柳眉,一双眼睛顾盼妩媚,琼鼻秀挺,玉腮泛红,红唇娇艳欲滴,面容晶莹如玉,宽大的道袍下盖住的是娇小的身材,一绺秀发微微垂在脸上。
慕容复道:“飞花道长,末学后进李延宗前来闯关,请前辈赐教高招!”
飞花道长咯咯一笑:“善人说笑了,你武功如此高强,少林寺玄澄大师都败在你的手下,贫道一个弱女子,岂敢班门弄斧,岂不贻笑于大方之家?”
慕容复道:“这绝世塔内,都是不世出的绝世高手,您位居塔顶,想来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在您面前晚辈岂敢造次?”
飞花笑意更浓了,看的慕容复有些心里发毛:“谁告诉你武功最高的才能在塔顶?贫道的终南慈航宫,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能有什么绝世高手?”
慕容复惊奇道:“不是高手的话,那您是因何被选中,囚入这绝世塔?又因何能处在这最高层?”
飞花指了指室内那口大鼎,道:“原因有二,其一便是我们慈航宫的丹鼎之术,李秋水那老魔头,身处皇宫,不便炼丹制药,强迫我在此为她炼制‘九转熊蛇丸’、‘断筋腐骨丸’等丹药。”
她叹了口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几味丹药炼制极为不易,只有我们这专修丹鼎术的,才能制出她满意的丹药,贫道知晓了她的丹药配方,她如何能轻易放我离开?”
慕容复道:“原来是这样,逍遥派最致命的一大毒药,和最救命的一大灵药,是除了生死符以后,控制别人的重要工具,确实不能让别人得知这绝密配方。”
飞花道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另一个原因嘛,就是……就是贫道这体质和修炼的功法……”
她抬头看了看慕容复,凄惨惨说道:
“贫道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玄阴之体,恰巧本派所修的内功是至阴至寒的‘阴癸功’。
李秋水那魔头所修内功每隔一段时间便反噬自身,尤其是冲关时浑身炽烈难熬,所以她便看上了我这一身内力。”
慕容复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李秋水这么急迫的要找极北寒玉,原来是用于练功冲关之时,化解体内炽热沸腾的真气。
他继续追问道:“冲关之时,须得凝神静气无法分心,她要取用您的内力必然不能封住您的经脉,道长您为何不趁她修行入定之时杀了这魔头?”
飞花道长眼中泪花闪动,悲愤莫名:“贫道早就想要和这魔头同归于尽!”
她继续控诉道:“从贫道师父那一代起,这魔头每逢冲关之时便前往慈航宫吸取家师内力,她以师父家人相逼,我们只能任她予取予求。自从她发现贫道是玄阴之体后,便转而向贫道索取内力。”
“这魔头简直灭绝人伦,当年贫道被她擒走的时候,是在新婚前夜。你道是为了什么?”
慕容复摇了摇头,听她继续诉说。
“玄阴之体乃是至阴至寒的体质,可是一旦成婚,新婚之夜阴阳交泰,至阴至寒之体便不复存在,这魔头为了保住贫道处女玄阴之体,竟然剥夺了贫道终生幸福。”
她泪如雨下,继续说道:“可怜贫道那未婚夫,至今还在苦苦等贫道回去,他至今未娶啊!这塔内铜墙铁壁,就算杀了她也出不去,再加上她以贫道未婚夫婿相要挟,贫道只能任她予取予求了!”
她又道:“你刚刚问贫道武功低微,为什么能处在这最高层,就是这个原因。贫道一个弱女子,又生得一副天生媚骨,若在底层,与松鹤、海风子等豺狼朝夕毗邻,难保他们不会兽性大发,夺了我的贞洁,若在最高层,他们想要过来须得胜过玄澄大师,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胜过他?”
慕容复喟然长叹:“没想到前辈还有这么凄惨的身世,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飞花道长擦了擦娇嫩面庞上的眼泪,粲然一笑:“这么多年憋坏了,说出来好受多了!需要什么东西你们上去取吧,上一层是一些印玺,再上一层是贫道炼制的丹药,注意千万不要碰断筋腐骨丸。”
慕容复躬身答谢道:“多谢前辈!前辈您在此稍作等候,等我拿到东西出塔,三日内必然返回救您出这牢笼。”
飞花道长惊喜万分,一行行清泪又流了下来:“是真的吗?你可不要诓骗贫道,十年了,十年了!贫道……终于可以见到情郎了吗?”
慕容复拭去她的眼泪,坚定说道:“前辈放心!大丈夫一诺千金,言必信,行必果!”
拜别飞花道长,三人终于登上了绝世塔第十二层,这一层不像其他楼层,只有一方案几和一尊雕像。
雕像通体由碧玉雕刻而成,是一个长发长须的老者,长身而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和他修炼北冥神功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慕容复知道这个典故,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那雕像前的案几上立有一牌位,上书“混元一气上方玄元金仙逍遥子神位”。
慕容复道:“原来这就是逍遥子吗?果然是仙风道骨,我练了贵派武功,说起来也算是你的后生晚辈,拜你一拜也不亏!”
说着推金山倒玉柱,纳头拜了一拜,他的头刚刚磕在蒲团上,只听案几上发出卡拉拉的响声,桌板上裂开一个小方格,一枚印玺缓缓从桌底升了上来。
“先知大人!快看,是您要的那方印玺!”
霍山率先看见了那枚印玺,兴奋的叫道。
慕容复哑然失笑,这果然是熟悉的逍遥派操作,非得故作神秘,有什么东西非得让你叩首才能给你。
慕容复站起身来,仔细观察了许久,确保印玺下方没有什么机关暗器,才轻轻拿起那方印玺。
他在盒中取出印玺,见下方还有一封帛书,他将帛书打开,几行清隽的小楷字体跃然帛书上。
“本门号曰逍遥派,汝既通过吾十关考验,又叩首朝拜本门祖师,便是入吾门来,自今日起汝便是逍遥派李氏一门弟子,自当为吾杀尽逍遥派、灵鹫宫、星宿派门人,尽灭仇雠,夺回掌门七宝指环。今授予你一品堂印玺,未夺回指环前,以此为本派信物。”
慕容复放下帛书,拿起印玺,只见印玺左侧上书“逍遥”两个大字,右侧上书十个小字“一品堂征东大将军之印”。
他脸上露出笑容,对着王去病、霍山道:“没错,就是这方印玺,我们成功了!”
霍山激动的欢呼雀跃,王去病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开始时他对慕容复还十分不屑,现在他完全相信这个年轻人能够救自己出去,只要能救自己出去,而且不打自家“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主意,管他是李秋水还是李冬水的人!
三人返回第十一层,与飞花道长会合,又以传音入密之法将少林僧玄澄叫了上来,五个人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商讨出塔之法。
慕容复道:“王前辈、玄澄大师、飞花道长,还有霍山,如今外面西夏皇室、朝廷的文臣武将以及西夏武林人士都在外面观战,绝世塔守卫强弓硬弩就在外面架着,晚辈现在无法将你们直接带出。
不过,好在这座塔只有一队一品堂武士把守,也没有什么重大机关重锁,只不过是一根千斤重的铁门闩,最多三日,等这阵风头过去,我立即回来营救诸位,到时天高任鸟飞,各位就自由了!”
飞花道人面带迟疑,弱弱问道:“你真的会来救我们吗?你如今拿到了征东大将军的印玺,自此以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不会出去以后就不管我们了吧?”
霍山听了这话,勃然大怒道:“你这道姑,说的什么话?窝们先知大人可是明尊的使者,肩负着拯救世人的重任,岂会诓骗你这个小妮子?你这是对窝们大云光明教的侮辱!”
飞花道人见这波斯人发怒了,面带委屈道:“你这个黄毛大胡子,好生不讲道理!贫道不过是问了几句话,你嚷嚷叫喊什么?对着一个弱女子逞什么威风?有本事你去找李秋水去!哼!”
玄澄道:“老衲相信施主!老衲如今已经离开少林寺多年了,心里想念的紧,如今功力尽失,也可以回去精研佛法,修心养性了!只不过,老衲如今功力尽失,带上老衲恐怕出去以后会拖累诸位!”
慕容复伸手做了个止声的动作,接过话来:“大师不必忧心,这件事由我来想办法,到时候大师只管听从安排就是了!”
他又看看王去病,问道:“王前辈有什么想法吗?有什么话只管说来就好!”
王去病抱着双臂,淡然道:“困了这么多年,老叫花子早就看淡了,能出去最好,出不去不过就是在此了却余生罢了!对你没有期待,所以即便是最后结局不尽如人意,我也不会失望!”
慕容复又看向霍山,霍山一愣,随即答道:“先知大人不必问窝,窝都听先知大人的,让窝往南就绝不往北……”
慕容复双手一拍,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击掌为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离开兴庆府之前一切听我吩咐,离了兴庆府后你们就自由了!”
五人击掌盟誓后,慕容复看着窗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已经临近黄昏了,他走向窗边,滑动火石,点燃了最后一盏绝世灯。
院外传来一阵欢呼声,西夏一品堂的武士们,不顾在场的皇帝百官,齐齐振臂狂欢,做了这么多年没娘的孩子,他们终于有正头上司了。
李非鱼心里紧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放松了,她眼眶里泪珠打着转,噗嗤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