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一直说着,语气平常,偶尔瞥她一眼,见她只是安静地吃着桃子,便也继续讲下去。
竹林里的天空没有太阳没有夜晚,似乎一直这么明亮。
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不知会不会精神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林月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口干舌燥,也拿了个桃子吃了起来,润了润嗓子问道。
“不知前辈贵姓。”
“方。”
听到这个姓林月愣了瞬,“方前辈您在这儿待了多久。”
“现在什么时候了?”
“如今是修仙史十六万八千九百二十五年。”
褐衣女子脸上神情恍惚,仿佛一下子布满到了岁月的沧桑,她呢喃了句。
“九万多年了。”
在画中待了九万多年,她应该是这幅山水画的器灵,只是不知道她和方十安什么关系。
“方前辈可出去瞧过?”
褐衣女子垂眉,“这些年我都在沉睡,和我说说玄霄宗后来怎么样了。”
林月讲了玄霄宗史,在这建宗门的九万多年里,玄霄宗和其他大宗一样经历过宗门兴衰荣辱,甚至有时候一代只剩几个弟子,差点断了传承。
“所幸都挺了过来,宗门如今有十万多名弟子,池长老闭关进阶大乘,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褐衣女子拿着编织好的篮子起身,提着小锄头便朝院门走去。
“前辈是要去挖竹笋?弟子和您一同去。”
“不用了。”褐衣女子淡淡道了句。
“弟子在这儿待着也无事,便想随前辈去瞧瞧。”
林月见状也起身,扫了眼院子没见有小锄头,便从储物戒中拿一把出来跟了上去。
竹林错落,地上覆盖了一层枯竹叶,不见一点杂草,一褐一青两道身影在林中穿梭,脚踩枯叶的沙沙声有节奏的响起。
褐衣女子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土包上。
她蹲下扒开,里面藏着小竹笋,林月在旁找了小土包跟着挖,嘴说着竹笋的吃法,偶尔夹杂提问,见她不言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弟子来提篮子。”
篮子装了三四条竹笋,见她起身欲走,林月便提起篮子。
回到小院,又帮忙掰竹笋洗切烧火做饭。
“在外头坐着便行。”褐衣女子接过竹笋进了厨房。
林月一听,仿佛看到对方头顶上的灯泡亮起黄光,立马把人让拦在门外,顺手抢过菜筛子露出和善的微笑。
“弟子想在前辈这讨口饭吃,总不能让您一直忙活,前辈便在外头歇息会,等菜做好了尝尝弟子的手艺。”
林月说完也不等她离开,转身便忙活起来。
看着里面忙碌从容的身影,褐衣女子蹙了下眉,站了会便转身离开,她来到前院坐着发呆,眼中满是回忆。
“方前辈饭菜做好了,不知您喜欢哪种口味弟子都做了遍,您尝尝。”
林月也不知她吃什么口味,索性拿出私货,淡酸辣酸几种口味都做一遍。
见她沉默了瞬终是夹起一片笋吃了起来,林月也开吃,一切似乎寻常。
“方前辈,您姓方,和苦无尊者是何关系。”
吃完饭,该谈正事了,林月开启了话题。
过了几息,褐衣女子才淡淡地看过来,“你是怎么拿到忘情剑的?”
林月将剑拿出来递给她,“宗门兵冢。”
一声轻微的剑鸣声起,褐衣女子看着白色剑身上的两个字,忽然道了句。
“他们三个,常来我这儿练剑。”
褐衣女子掐诀,手中灵光闪烁,她在剑上轻轻一挥,灵光化作道道碎星落入剑中。
“你舞一段瞧瞧。”
“是。”
林月应了声,接过剑开始舞起来。
褐衣女子瞧着那熟悉的招式,脑海中渐渐浮现起那三人的身影。
她拾起旁侧的一竹条朝林月直直攻去。
林月见状立马挥剑挡开,褐色身影从旁掠过,仅是小小的一根竹条林月便感到其凌厉的锋芒,脸色不禁凝重起来。
“锵!”
一股杀意从后方突起,林月立即拧腕朝后转动剑身,抵挡住了竹条,忽而竹条失去了凌厉,好似寻常,无声无息,仿佛突然出现般察觉不到其动作,又慢慢变得无情凌厉起来。
对打几招后,林月便看出了她是用方十安的剑法,当时只在幻境中瞧见招式,想着无情道剑法的凌厉,当真打时才发现如此变化莫测,处处杀机。
打了几招后,凌厉的竹条终是横在她的脖子处。
褐衣女子收了竹条,身姿挺拔而立,面色严肃道,“忘情剑法共九式,第一式忘尘,剑式如清风拂面,忘却尘世烦恼纷扰,心神归一。”
“第二式斩念,以凌厉的剑势斩断心中杂念,专注剑道,心剑合一,第三式破情……”
褐衣女子讲完招式,传授了一套心诀后她随手起舞,忽如清风忽而凌厉,忽然寂静忽如寒霜,剑随意动,一道道剑气从她身上迸发。
竹林摇曳,风吹起女子的碎发,剑意与地上的枯叶狂舞,将她环绕,一身粗褐遮不住褐衣女子的风华……
最后一式,围绕在她周身的剑气猛然爆发,如利刃般朝四周散去,只听一阵整齐的咔嚓吱呀声,方圆十丈的竹林尽数倒塌。
林月也被这股剑气轰得退出了圆圈,她只是随意一舞便能达到如此威力,若是真舞起来这片竹林估计一下子的事。
“你来。”
林月应了声拿着忘情剑便练起来,或许与她的道共鸣,这套剑法的意境她能领悟通透,练起来并非难事。
一遍又一遍,她的剑招流畅自然起来。
身影越来越快,又由快到慢,长剑明亮,宛若白蛇吐信,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剑气凝聚到极致随着一点忽然爆发,如磨盘朝四周荡开。
林月缓吐了口浊气,看着大招范围,自己尽全力才够别人的随手一挥,应该不是人的问题。
道意相通吗,褐衣女子眼中露出丝丝震惊,有时候她都觉得他们像,但细想又有区别,十安的话没那么多……
忽而杀气瞬起,林月立即抵挡,与褐衣女子打斗起来,这一次她多打了几招,便是多胜了几招……
“你可以走了。”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林月总算通关了,不由得大松了口气,但她还不想走。
“方前辈,弟子是雷灵根,能否学雷寂尊者的功法。”
褐衣女子默许之下,林月打了一套雷属性剑法,获得奖励天阶上品功法《千鸟》,将走之际,林月手捧一团蓝焰。
“方前辈,弟子炼化了异火,是否有荣幸学芷天尊者的功法。”
褐衣女子唇角微微下抿,林月打了套《天水剑法》,获得奖励天阶上品功法《冰魄凝霜》。
林月又问了武道上的一些事,褐衣女子讲了些武道上境的理解,比林月了解到的深入一些。
“六万年前,有人将我打成重伤,闯入画中盗走了所有功法秘籍,因为伤势我沉睡了许久,不重要的事大多不记得了。”
听此林月只能道了声谢,过年走礼似的将一些吃的喝的送给她,还拿出了半坛仙人酿,剩下小半坛。
两百年过去了,应是没有问题了。
“方前辈,玄霄宗风景如画,您可以出去瞧瞧,日后或许再难瞧见了。”
“你走吧。”
林月说了句感激的话转身离开,走在竹林中不经意间瞥见了那一个个裂开的小土包,她立即转身。
“方前辈,竹笋的味道十分清脆,弟子可以带些竹根竹笋离开吗?”
褐衣女子按下眼角的躁动,沉声道:“想要就挖点回去吧。”
“多谢前辈。”
林月立即扛锄头挖了起来,拿出庄稼人的姿势,一锄头一个笋,又挖了四个笋根便朝出口走去。
这些笋应是六阶灵植,木灵气浓郁,拿回去栽灵药空间中,想吃便挖来吃。
小院里,褐衣女子给自己倒了杯仙人酿,微微抿了口,眼神怔怔地咕哝了句。
“十安也没她事多。”
竹林画像发出一道光芒,紧接着一道青色身影出现。
林月回到了藏经阁。
掐指一算过了三个月,她立马传送下楼。
藏经阁中,那黄卷发长老抬起了脑袋,瞧了眼那走路带风的人影,又垂头看起杂书来,手指捻起,翻过黄页。
想到三年后的入凡考核不一定过,毕竟修仙也讲人情世故,本来去雷寂山的飞剑立马拐了个弯,朝执事殿而去,林月办理了个私人无限制出入令牌。
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雷寂殿,为了表达谢意,林月还特意拿了带回来的土特产,灵笋。
薛笑笑依旧在殿前空地上练剑,身法好了许多,约莫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剑修。
雷寂殿外廊里,一身白衣的墨恒之正端坐在梨花案前执白棋沉思,自我对弈。
殿外的光打在黑白棋盘上,打在白衣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白光。
“薛师妹。”林月朝她喊了声。
“林师姐,哪来的笋?”薛笑笑收了下剑便走了过来。
“藏经阁中一位前辈送的特产。”
“是六阶上古青灵笋!这灵笋我只在书中看过,没想到还能亲眼瞧见,舍不得吃我要把它救活!”
薛笑笑捧着青玉般的竹笋一脸难受,唯有灵植师才懂得她的心痛。
直到林月手中变出两条笋根,她才放下篮子将笋根宝贝似的抢过来,笑呵呵道。
“林师姐你真行啊!吃的种的都带回来了。”
“我见这笋吃起来清脆,木灵气浓郁,想着薛师妹或许喜欢,便向前辈讨些回来。”
“还是林师姐疼我,我先去把笋种下,林师姐你随意。”
薛笑笑立马带着灵笋跑了。
“墨长老,弟子从藏经阁出来了,时间有些久,请长老见谅。”
林月拿出了令牌,墨恒之下了黑子才接过。
林月汇报了此行所得,拿了一堆功法传承,还进了画中学剑法。
到了化神以上,打架靠的更多是道和神通,剑技方面便成了辅助。
林月的话说完,墨恒之忽而道了声,“练一遍。”
“是。”
林月拿着剑便在空地上行云流水地耍了套剑法,墨恒之眼神如冷铁一般,看完一遍,他那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
“明日过来。”
林月应了声便告退了,如今这时候她也不去纠结低调高调。
种完灵笋的薛笑笑一回来便听到这话眼皮一跳,想到了以后的苦日子,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第二日林月一大早便来到了雷寂山,却发现薛笑笑正在练剑,额头已练出一层薄汗,估计三更鹤鸣便起来了,闻鹤起舞,倒不用如此刻苦。
幸好她不住雷寂山。
今日薛笑笑眼神有些黯淡,精神不足,墨恒之依旧冰块脸,看不出异常,或许吵架了。
“墨长老。”林月行礼。
墨恒之淡淡应了声,便朝薛笑笑喊了声。
“你们两个从今日开始练习对打。”
薛笑笑一听立即皱起了脸,毕竟林月下死手差点冻死同门的事已经传开了,她也亲眼见到,是真的狠。
相比林师姐她更愿意和师尊打,虽然一样打不过,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正想着却听对面的青衣女子道了句。
“请薛师妹指教。”
便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身姿如青松挺立,又如利剑般无情。
薛笑笑不由得握紧了剑,对面如蛰伏的孤狼般冲了过来……
对上招式,薛笑笑有些手忙脚乱,不是跟不上林月的速度,而是吃了不熟悉招式的亏,而且对面还搞小动作,她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打上半天,薛笑笑吸取了教训。
打上一天,她脑子在思考如何反击。
打了几天,薛笑笑有信心击败她。
正当高兴时,对面的招式变了,角度刁钻不少,假动作也多了。
于是又开始循环,匆忙应对,吸取教训,反击,我能打败她……
一个月后,薛笑笑眼神亢奋,她切实享受到了升级的滋味,一点点变强带来的满足感,收获颇丰,不像和师尊打,对面强大到可怕!
林月凭借着多年的演技在宗比和侍卫圈中混的人模人样,时常把注重对手感官感受放在第一要位,当薛笑笑的经验怪自然是小事一桩。
薛笑笑眼神凶狠,连续冲刺叠加威力,然后足尖一蹬来了个空中展翅,猛然旋身一个大招打下来,林月被击退几丈远,但毫发无伤,此场结束。
“林师姐我刚才那招帅不?待会我还想使您安排一下呗。”薛笑笑笑嘻嘻给林月捶捶肩,顺道递上一杯茶水。
林月微张嘴喘着气点了点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休息结束两人正准备继续打,墨恒之忽然起身走了过来。
薛笑笑一看便知大事不妙,十分严肃地退至一旁,如士兵般站定。
对手是墨恒之,林月眼神也凝重起来,或许是那幅画是器灵的主场,墨恒之给她的感觉不如画中的那个上古器灵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