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如何慌张，裴直长还是从药箱中拿出他开的脉案。
萧曜见他慌里慌张的模样，便知晓他对此事不知情，冷声斥道：“让你给丽美人每日请平安脉，你便是这样请脉的？”
“还有你们，便是这样伺候你们主子的？”
裴直长与青鸾殿的徐嬷嬷、观南、无言等宫人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
闻静檀轻轻扯了扯萧曜的衣袖，替他们说话：
“陛下，都是妾身不够谨慎，听了点经验便自以为是，没有与他们提起，都是妾身的错。”
小女人眉宇间满是后怕。
再者，她孕吐严重，为了孩子好，每日仍是强忍不适，想尽办法吃下吃食，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他每次过来，她不是在吃就是在吐，要么就是跟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肚子里的孩子。
见到小女人如此重视肚子里的孩子，萧曜哪里还舍得怪罪她。
“你年纪小，又是初次有孕，不懂很正常，是底下的人伺候不周，你莫要什么责任都揽在自个身上。”
他知道她是不忍底下的人受责，但千错万错都是奴仆的错，没有主子的不是。
廖奉御检查过脉案，并无异常，确定闻静檀这两日心情良好，并不是受了刺激导致腹痛。
他恭敬禀报道：“陛下，排除这些因素，那只能是受了外物的影响。”
萧曜闻言，脸色阴沉若水，冷声下令：“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德领命，去御前、药尚局调人过来帮忙查证。
外物的影响也不少，衣裳、用具，除了要查清青鸾殿内的所有物件，还要查六尚今日送来青鸾殿的东西，光是廖奉御这几人自是不够的。
廖奉御等人先从殿内查起来，女医最先从闻静檀每日待得最多的床榻上，检查起来。
她最先发现了被放置床尾的药枕，她拿出药枕，拆开一看，里面放了五六种药材，她赶忙拿去给廖奉御查看。
廖奉御看到药枕，脸色骤变，忽然目光四处转动，最后停在角落的鎏金百合香炉上。
他走近一闻，赶紧命人开窗通风，快步返回绣桌，抄起茶壶返回去浇灭香炉里的香块。
廖奉御捻了些香灰，放在鼻端前闻了闻，肯定道：“陛下，这香料中含有大量的月鳞香。”
说罢，他指着宫人手里捧着，从药枕拆出来的药材，继续道：
“至于这里面的药材，单独使用，具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但药材与月麟香混合一起使用却具有活血的功效。”
“孕妇闻了此药会导致堕胎、甚至早产，闻美人之所以会腹痛便是受到这两者所害。”
闻静檀主仆几人脸色大变，无言脱口而出：“这是主子册封才人时， 跟着份例一起送来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萧曜声音凛然问道：“跟册封份例一起送来的？”
无言点点头，继续道：“主子平日里都会枕着这药枕睡的，只是陛下留宿时，主子担心陛下不喜欢药味，才会特意收起来。”
“那时间就对得上了。”廖奉御接过话道。
“陛下，妾身自承蒙皇恩起便知晓自个位份低微，已是处处忍让，可，可是为何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妾身的孩子？”
闻静檀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哽咽不已：“陛下，您一定要替我们母子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朕知道，你放心交给朕来办，切莫忧心。”
话落，无言拖着膝盖跪行上前，磕头禀报道：
“陛下，方才主子在小花园时，有人在墙外故意宣扬闻家人出事一事，主子听到了才会动了胎气。”
“还请陛下一起彻查此事，替主子做主。”
云清也开腔道：“奴婢方才第一时间已经跑出去想逮人，问过在附近当值的宫人，也没问出什么线索。”
云清自然知道她跑出去是逮不到人的，她出去是想问问其他宫人，看看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好锁定嫌疑人。
“朕知道了。”
先是药枕、香块，又是特意命人传播闻家人出事，看来不少人都对小女人这一胎虎视眈眈！
萧曜哄好闻静檀，吩咐徐嬷嬷、观南留下来照顾闻静檀，随即让小福子将其余宫人全部押出去审问，无言与云清赫然在列。
寝室外殿，众妃嫔都站着等了有一小会儿。
青鸾殿又火急火燎地请了奉御，林德还从御前、药尚局调动人手赶来青鸾殿，不管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虚情假意的，众妃嫔都赶来了。
“陛下，丽妹妹无事吧？”俞德妃第一个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问道。
崔婕妤与闻暄妍也凑了上来，神色担忧地等待萧曜的回答。
“她母子平安。”萧曜声音冷冷的回了句。
他的态度让众妃嫔们面面相觑，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儿？
曾贤妃目光瞥到女医手里捧着的呈盘，呈盘上放着枕巾、数种药材以及一堆香块。
她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陛下，是出了什么事？”
廖奉御觑了眼萧曜，见他没反对，便将实情告知。
众嫔妃闻言，神色各异，叶才人突然低呼出声：“这不是尚寝局送来的药枕与香块吗？”
叶才人曾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人，甚是善解人意，很能哄太后开心，前两年，太后将她送给萧曜。
她长相清秀可人，刚开始也侍寝过几次，后来许是萧曜的新鲜劲儿过了，渐渐便失了恩宠。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想起来几个月前，尚寝局确实做了批药枕分发给后妃们。
“尚寝局发下来的药枕与香块有问题？是谁这般有能耐，手伸得这么长？”慧昭容嘀咕了一句。
“到底是谁，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萧曜目光冷冷扫了她一眼。
六局向来由中宫掌管，能在当中安插人手的，除了皇后、最有嫌疑的便是高位分的妃子们。
慧昭容此话是在怀疑皇后与高位分的妃子们，等同不敬上位。
慧昭容心里一个咯噔，赶紧噤声，垂首装死。
萧曜坐在殿内上首位置等待，林德、御前侍卫、内侍省寺伯、宫正司都在如火如荼地审问青鸾殿宫人、尚寝局、尚功局、药尚局的人。
连带着传播闻家人出事的宫人，也一并追查。
林德知晓萧曜政务繁忙，他出手可谓雷厉风行，先问一遍，没人招供直接上刑。
这么多人层层细查，加上严刑逼供，很快有尚功局的人指认一名叫春儿的宫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