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偏爱白色
夜幕笼罩京城，抓捕行动持续进行。
皇帝收到沐家通敌、倒卖物资的证据，一气之下调兵将沐家及其相关人员全数逮捕。
城门打开，城外守将手持火把，涌入京城，利落又熟练地将相关人员抓捕关押。
京城脚步频频，哭嚎声四起，让人难以安眠。
沐皓见此阵仗，眼见的慌乱。
他想不明白，缘国士兵一夜之间怎会变得如此强悍。
当他被押解进入皇宫，看到站于皇宫中轴的三位少年，一切都了然。
他自嘲地大笑出声。
他盘算一世，竟然疏漏了他们，还为他们做了嫁衣。
他原以为姜府和公孙府两大家族遭受重创，势力削弱，是沐府和皇初宴的手笔。
但他没意识到事情发展顺利得蹊跷，便看准机会，急于发展。
正是如此，沐府放松警惕，不想却让他们抓住端倪。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他知道过了今晚，威胁缘国政权稳定的三大势力全数被他们拔除。
他冷静下来后，视线便一直落在站在皇初岭身后、长相最为俊美的少年，久久愣神。
他知道那位少年是公孙子论和姜念的儿子，时光飞逝，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
他长得很像他的父母，有那一刻他恍惚觉得是公孙子论和姜念回来了。
一想到公孙子论和姜念，他悔不当初，眼尾泛红。
若他死了，再见他们时，他们知道他做的事，会如何看他？
自他娶江依依起，他的人生像是失控般，不断偏离路线，挑战底线，最终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叛国贼。
但他不怨江依依，就连她刚才放弃他，独自一人逃跑，他也不怨。
如果死是一种解脱，他没有任何怨言。
第二天清晨，一切归于平静。
皇帝皇昊天突然颁布诏令，因病暂退朝廷，却任命一个少年为摄政王。
一时间京城哗然，“姜子卿”这名字瞬间响彻京城。
“一个毛头小子能堪何大任，皇上简直糊涂！”
“你们不觉得姜子卿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他难道是姜家人？听说明日的处刑由他掌管，如果是姜家人，他会放过姜家吗？”
“等一下吧，书寄阁肯定会发布相关信息了。”
“哼！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这种德不配位、没有资历的新人最为可耻了。”
“书寄阁有消息了，快去看看。”话音未落，书寄阁四周围满了人，纷纷抢着购买刚出版的文章。
忽然人群中惊恐出声，“那人是当年的祸害，公孙离啊！”
“他是蠡湖侯孙子，姜丞相的外孙啊！”
“我娘啊，他不是死了吗？我们当年对他做的事，他会报复回去吗？”
“我还是赶紧跑路吧，当年我骂他最惨，还往他身上丢了个臭鸡蛋。”
“我还骂过他妹公孙纤灵——”
话音落下，所有人心虚地不再言语，相互看了眼，又快速移开。
不一会，书寄阁外面变得格外冷清。
不远处的酒楼，刘尧洵看到这一幕，收回视线，讽刺轻笑。
情随境迁，辗转十多年，他们终于回到京城。
忆起当年种种，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但又难以释怀。
“你觉得他们会害怕多久？”皇初岭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刘尧洵冷笑一声：“一群欺软怕硬之徒罢了，等风头过了，该如何还是如何。”
皇初岭见刘尧洵兴致缺缺，心中惆怅。
他与刘尧洵、姜子卿多年未见，他与他们汇合后仅仅相处两年，发觉他们改变了很多。
刘尧洵身上少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干练无聊。
姜子卿少了离别前的冷漠严肃，多了几分温和，但更加疏离。
他们一个独自扫清缘国与翼国相接壤的边境威胁，一个带兵稳定与麟国接壤的边境，并迅速向内扩大势力范围，扫除山匪、安置百姓。
他虽然收服北方各方势力，但相对于他们，尤其是姜子卿，他依旧处于劣势。
这让他不得不忌惮。
“接下来，便是整顿朝纲，肃清余孽，”刘尧洵看向窗外，语气淡淡，“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不会留在朝堂。”
皇初宴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问道:“为何？”
刘尧洵桌下的手克制地握起，认真地看着皇初岭，“表哥，你让子卿主持明日的处刑，是想削弱他的势力吗？”
明天处刑人数众多，哪怕罪证齐全，但是对被施刑人数众多，刑场定会血流成河，怨声四起。
身为执行官的子卿定会陷入舆论风波，到时候他受尽千夫所指，他的下属更会因忌惮他与他离心……届时子卿定受重创。
他虽然不明白帝王之术，但他清楚帝王的残忍。
他可以为皇初岭打天下，但绝不能与他享天下。
皇初岭面色一怔，眼眸略过一丝迷茫，随后又恢复如常，“那是子卿自己决定的。”
刘尧洵听闻拍桌起身，不可置信道:“他真是这么想的？”
皇初岭摆手让他坐下，落寞道:“或许他跟你一样，在一切安稳下来就会离开吧。”
“他说过在这之前，他会成为我最锋利的剑。”
刘尧洵神色一闪，认真端详着皇初岭，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歉意:“表哥，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帝王。”
“你不必对我们处处设防，我和子卿都无意权力，到时候我们就会离开。”
皇初岭眉头轻皱，抿唇不语。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在皇宫某处宫殿，姜子卿伏案桌前，从昨晚到现在都未曾休息片刻。
即使入主京城，他不敢松懈半分。
之后他如何立威、如何让皇初岭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未来的官职设定及考核等都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再加上京城外的一些问题还需分神处理，他只会更忙，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这时，公孙府管家领着两位妙龄女子进来。
管家倾身对姜子卿行礼，“主人，绫罗宗让人将衣服送来了。”
前来的两个女子初见姜子卿那一刻，被他的容颜迷住。
她们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男人，但唯独眼前之人，面容无双，似若谪仙，高不可攀。
直到管家出声提醒，她们回过神来，恭敬道:“姜长老，这是按照您的要求缝制的两款衣服，您要试穿吗？”
姜子卿抬眼看向黑白两款衣服，神色从容，“把白色的留下，黑色的拿回去吧。”
拿着黑衣的女子错愕，鼓起勇气道:“姜长老，您不喜欢黑色吗？”
姜子卿似回忆起过往，嘴角勾出一抹淡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我更偏爱白色。”
他深刻记得幼年时爹对他说的话。
爹说过白色虽然让人感觉高洁淡漠，但却能容下天下之色，映出世间的纷纷扰扰……
正是这句话，即便他对所有事情都失去兴趣，他也依旧偏爱白色。
管家将两位依依不舍的女子送出去后，回到宫殿。
他看着孤僻严谨、兢兢业业的主人，微微叹息。
主人总是如此，操劳而不知，孤独而不怨，疼痛而不唤……仿佛他年少的肩膀强大得可以承受整个世界。
他心疼他，不仅仅是下属对上司的尊敬，更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担忧。
如果朱嬷嬷和他的好友知道当初他们细心呵护的小孩变成今天的模样，他们应该会比他更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