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敬和乔淳之间的种种误会,对乔淳伤害很深。
令洵从未把姜子敬当作乔淳的家人看待,他不惧一个陌生人的误会,也不稀罕解释。
姜子敬的这番话,听起来十分刺耳。
可他对外人一向是冷淡性子,不愿解释,冷冷的盯着姜子敬看了几眼,便准备离开了。
姜子敬忽然将他的胳膊拉住,哀求一般说道:“令总,如果你不能给小淳幸福,就快点离开她,不要欺骗她,她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值得一个爱她的人疼惜她!”
令洵不悦的抽出手臂,平和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好好爱她!”
说完,走出楼梯间。
姜子敬的几句话,让令洵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讨厌姜子敬的无理和无边界感,同时又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姜子敬被人陷害,成为乔淳一辈子的阴影,可他对乔淳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他把乔淳当自己的亲生女儿。
令洵很庆幸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疼爱的乔淳的人。
乔淳那样善良、美好的女孩,值得得到很多爱。
姜子敬没有立刻从楼梯间追出来,令洵只听见低沉的哭泣声。
他在楼道里走了几步,忽然听见病房里传来乔淳的呼喊声:“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
他的情绪立刻紧张起来,他知道蓝雪肯定不好了,于是快步向着病房那边跑去。
医护人员听到呼唤铃,立刻小跑进蓝雪的病房开始抢救。
乔淳被蓝雪的抽搐吓得不行,双腿完全不听使唤,被两个护士从病房拖了出来。
令洵立刻走过去将乔淳扶住,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医生都在……小淳,坚强些。”
姜子敬听到乔淳的喊声,从楼梯间立刻跑到病房门楼。
他知道这是蓝雪最后的时间了,也吓坏了,腿不听使唤,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摔倒两次。
病房的门帘被拉上,涌进去好几个医生护士为蓝雪抢救,电击声不断传出。
姜子敬和蓝雪焦急的趴在病房门上向里探视,不停的喊着“妈妈”“蓝雪”……
乔淳六神无主,被吓得不行,一直在哭。
令洵的心也跟着乔淳悬了起来,他轻轻将乔淳扶着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安慰道:“医生在抢救,小淳,你别慌,你妈妈一定会没事。”
乔淳哭着点点头。
令洵对门边哭泣的姜子敬说道:“叔叔,你也冷静一点,这个家还要你撑着呢。”
说着,将目光投在失魂落魄的乔淳身上,姜子敬立刻明白令洵的意思。
他咬紧牙关,点点头,忍痛擦干眼泪,回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令洵不停的抚摸着乔淳的后背,不停的安慰。
他心里已经预判到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不想说出口。
只陪着乔淳一起焦急的等待。
五分钟、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病房里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姜子敬也冷静下来,乔淳情绪不再激动,靠在令洵怀里,不停的啜泣,眸子因伤心而无神。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次,蓝雪怕是挺不过去了。
只是都在欺骗自己,不想承认这个现实。
大约半个小时,病房门缓缓被推开。
令洵扶着乔淳,和姜子敬三人同时从椅子上起身,目光殷切的看着戴着口罩的医生。
王医生满脸疲惫,垂着眸子不敢直视家属的眼睛,随后缓缓摇摇头。
乔淳立刻啜泣起来,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飞快的跑进病房,看见妈妈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在为她整理衣服。
床边的仪器上,那些代表着生命体征的信号,全部消失。
乔淳扑跪在病床边,放声大哭起来……
姜子敬也大哭起来。
蓝雪,走了。
*
蓝雪的葬礼在乔淳老家举行。
令洵本准备陪着乔淳一起去,但被乔淳拒绝了。
他只好叫魏宇带着两个可靠的保镖跟着乔淳一起回老家处理蓝雪的后事。
乔淳告诉他,蓝雪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一直在说姜子敬的好话,一直在解释当年那些误会。
她把最后的一点珍贵时间,全部留给了姜子敬和乔淳。
她的遗愿是,希望乔淳和姜子敬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她把能为乔淳安排的,全部都安排了,真心希望乔淳能够在今后的日子里过得开心。
乔淳也不想一直都做个缩头乌龟,她想勇敢一点去面对身边的一切。
姜子敬对蓝雪的后事很上心,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妥当。
大约一周后,蓝雪的所有身后事已经处理完了,乔淳准备回北城了。
现在,她对姜子敬的看法转变了一些,可无法做到女儿对父亲那样的敬爱和随意。
十几年的阴影,她的每一条神经和脑细胞已经将这个人视为危险,一时半会实在难以变为父女的亲昵。
乔淳和姜子敬相处起来,还是有些尴尬和难受。
她在家没有杜宇的话,默默收拾好行李,准备乘车回北城。
姜子敬坐在客厅,见她拉着行李箱走出来,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小心翼翼说道:“小淳,你要走了吗?”
“嗯,我还要上课。”
姜子敬赶紧向前走了几步,对乔淳说道:“你等等。”
乔淳没有执拗的离开,站在客厅等待。
片刻后,姜子敬从卧室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乔淳。
乔淳疑惑:“这是什么?”
姜子敬和善道:“这里面是两千块钱,你拿着吃饭吧,在外面别苦着自己,缺钱就给我打电话,我跑车能供你上大学,你别打工了,好好学习,将来……”
姜子敬生怕自己说错了,乔淳嫌他啰嗦,话未全部说完,便住了口。
乔淳捏着信封,鼻子一酸,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姜子敬哽咽了一下,低着头诚恳道:“小淳,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
乔淳鼻子酸涩的难受,忍着眼泪扬起脸说道:“都过去了。”
姜子敬怔了怔,立刻挤出欣慰的笑容:“是,是,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生活。”
乔淳咽了咽口水,整理好心情,平静道:“你自己也注意身体。”
闻言,姜子敬眼眶里立刻噙满泪花,他颤抖着嘴唇点点头。
乔淳不愿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总觉得矫情。
她收下那个信封,拖着行李箱扭头出了门。
魏宇在楼下等她,麻利的帮她装好行李,拉开车门。
姜子敬也跟了下来,站在单元门口,目送乔淳离开。
他没有多啰嗦,只是默默的挥手流着眼泪。
乔淳早就习惯了在姜子敬面前的坚强和冷漠,她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对魏宇说道:“走吧。”
车子缓缓驶离这个老旧的小区,乔淳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姜子敬默默随着车子走出小区的大门,目送他们离开。
她的心情再也压抑不住,忽然在车里放声大哭起来。
从乔淳老家到北城,大约要五个小时时间。
魏宇并不多话,任她在车上哭。
乔淳哭累了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下了高速。
哭一场,她心里舒服多了。
*
乔淳的所有消息,都在骆韵珠的掌控范围之内。
她恨不得立即将乔淳抓住,先奸后杀,碎尸万段!
可她的人在北城跟了乔淳好几天都没有任何进展。
她的车停在江畔府地下车库的隐蔽处,眼睁睁看着乔淳从车上下来,由保镖护送着进了电梯。
她的手指默默用力,嵌进帕拉梅拉真皮的方向盘里。
耳机里响起一个声音,“小姐,我们跟了一路,真的已经尽力了,这女人身边的保镖远远不止明面上的一两个人,暗地里还有其他几个,身手很好,我们的人稍有动静,都会被一顿暴打,已经有好几个兄弟受重伤了……”
“蠢货!”
骆韵珠咬牙切齿骂道。
耳机里的人立刻噤声不语。
骆韵珠将电话挂断,摘下耳机,靠在座位上冷冷的看着那部电梯。
盯着电梯看了一会儿,她缓缓移动目光,忽然看到盛澜正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穿着长款的大衣,带着鸭舌帽,很是低调。
她想起之前和盛澜的约定。
之前盛澜强调乔淳身边有很多保镖不好下手,她还有点不相信。
她当时一味想着乔淳身边顶多有两三个保镖,她多派点人,总会有下手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令洵对乔淳的安全这么上心,竟然在乔淳身边安插了这么多人。
盛澜说过,他有办法把乔淳身边的保镖全部引开。
前几天她从三亚回北城的时候,联系过盛澜一次,当时盛澜说还要停留一些日子才能回北城,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她赶紧从车上下来,迈开精致的细高跟,快步往盛澜方向追过去。
一边走,一边喊道:“盛总。”
盛澜脚步一滞,并没有急着转身,缓缓侧头向后看。
骆韵珠总感觉今天的盛澜有些不对劲,往日身上那种温和的气质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狠戾的阴冷气质。
这种反差令她汗毛直竖,浑身不自在。
她对盛澜海外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知道一点,对盛澜和令薇之间的感情也知道一点。
她早就知道,盛澜本性并不是表面那般温和儒雅。
他是典型的蓝环章鱼人格,表面看着软糯精美,其实内心含有剧毒,只要被他的触手稍微碰一下,便会中毒身亡。
如果不是为了除掉乔淳,骆韵珠是不屑和盛澜这样的人谈交易的。
如今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想让乔淳快点从令洵身边消失!
鸭舌帽的帽沿,掩着盛澜的半边脸。
从骆韵珠这个角度看过去,盛澜眸子里的表情并看不真切。
盛澜顿了顿,缓缓转身,唇角微微浮起,淡笑道:“原来是骆小姐。”
他左右看了看,瞄到骆韵珠停在角落里的车,瞬间明白了一切。
骆韵珠双手抱在胸前,向前走了几步,对盛澜说道:“盛总,没想到你提前回北城了,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盛澜弯唇道:“当然记得,只是……骆小姐好像比我着急啊。”
骆韵珠的心思被猜到,也不掩饰,目光凌厉,“盛总,令洵马上就要把乔淳那个贱丫头娶回家了,难道你不着急?”
盛澜怔了怔,摇头笑道:“他不会娶乔淳的。”
“你怎么知道?”
“呵呵,该骆小姐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
盛澜故弄玄虚不准备说,骆韵珠心里好奇,却也藏着不准备继续刨根问底。
她冷冷的盯着盛澜看,试图从他表情里搜寻到一些信息。
可盛澜太善于伪装了,骆韵珠从那张隐藏在帽沿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盛澜舔了舔嘴唇,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骆韵珠面前,低声说道:“骆小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你的人最近都离乔淳远一点,不要打草惊蛇,你这样只会让乔淳身边的保镖越来越多,到头来事情只会越来越难办。”
骆韵珠的眸子晦暗的闪了闪,向后退了半步。
盛澜抬手压了压帽沿,笑道:“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你最好也按照我说的做,否则对谁都没好处。”
说完,盛澜左右看看,冷漠道:“我劝你最好别再来这里,这样只会让阿洵更烦你!”
盛澜整理好衣服,压低帽沿,低调的向着远处的电梯走去。
骆韵珠在原地怔愣了几秒,她总有种被盛澜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心中默默升起一种不服气!
回到骆家别墅。
还未进门,骆母就赶着出来告诉骆韵珠:“你爸爸在家,等会懂事点。”
骆斌平时工作很忙,从小便对骆韵珠关心比较少。
少有的几次见面,不是批评她的穿着,就是抨击她的价值观。
骆韵珠对骆斌是又敬又怕。
长时间不见爸爸,今天爸爸竟然回家了。
她像是老鼠要见猫!全身的神经都警惕起来。
骆韵珠走进客厅,对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骆斌恭敬道:“爸爸,我回来了。”
骆斌冷着脸,合上报纸随意扔在茶几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下打量骆韵珠一眼。
略带着些责备说道:“听说你为了追令家的儿子,还追到三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