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公孙瑜率骑兵踏阵,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守军心气尽丧,多有临阵奔逃者。
待燕十六、庞万春、钱聚率军赶到,一身重甲的陌刀营和玄甲重骑在万军丛中分外惹眼,甫一出手便彻底击溃了守军的士气。
见此,姚天君心知大势已去,窥准空当虚晃一招,旋即头也不回地转身遁走。
云绫收枪立于阵前,也不追击,只冷眼看着。
对于姚天君她还另有用处,这才任其离去。
另一边,彦家兄弟早在两营骑兵出现时便已心生退意,奈何燕十七、刘筠光皆非庸手,将他二人死死缠住。
此刻见姚天君遁走,兄弟二人也是发了狠,拼着重伤各自挨了一记,这才借力跳出包围,向着城内逃去。
姚天君尚有用处,云绫放其离去倒也无妨,这彦家兄弟想走却是不易。
云绫瞧见脚边正躺着副弓箭,脚尖一挑将之握入手中,随即张弓搭箭,瞄向那兄弟二人。
“咻!咻!”
一声轻响,却是两箭齐发,在真气加持之下迅若流星,几乎是从人缝中穿了过去。
兄弟二人闻得破空声起,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亡魂大冒,欲要躲避,却为伤势牵累,动作慢了一拍。
彦从勋自忖虽能避过要害,却难免被俘,于是脚下一转,径自挡在了彦从皋身后。
“噗哧!”
“二哥!”
彦从皋亲眼见到二哥被利箭穿胸,不由悲从中来,痛呼出声。
彦从勋却是一把推开扑来的弟弟,任由口中鲜血涌出,用最后的力气吼道:“走!”
彦从皋脚下一顿,旋即转身而去,一头扎进乱军之中掩去身形。
云绫暗道一声可惜,却也没太放在心上,将弓一丢,心中已在盘算稍后该如何应对傅明洮了。
正寻思着,却有亲卫将气绝的彦从勋枭首而还,呈于云绫跟前。
云绫没兴趣多看,只道了声按规矩处理,便打发了那名亲卫退开。
此时城门附近已被清空,守军四散溃逃,燕十六、庞万春、钱聚、顾廷和公孙瑜早已分兵杀向城中各处要冲,只留燕十七、刘筠光和两百亲卫守在云绫左右。
不多时,南门方向传来喊杀声,火光照亮了那片天空,云绫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她抬眼看了看,旋即说道:“十七,去把陌刀营和玄甲重骑招回来,他们那一身重甲能追得着什么,让他们去南门等着,我随后便到!”
“是,姑娘!”
燕十七一个闪身便失了踪影,看得刘筠光一愣一愣的,暗暗咋舌这姑娘比之当初一起逃难时修为可是精进了不少。
“大个子,别愣着了,跟我走!”
这时,云绫的声音传来,刘筠光赶忙收摄心神,应喏一声,快步跟上了云绫的脚步。
没走两步便有亲卫寻来马匹,云绫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上马,带着刘筠光及一众亲卫直往南门而去。
此时的南门战事刚起,喊杀声震天,无数周军手持火把、兵刃涌向城墙。
攻打平阳城近两个月,傅明洮麾下对这座城池的情况早已门清,加之守军不知城内情况正是人心惶惶之际,故而周军轻易便登上了城墙。
傅明洮立马阵前,望着城墙上不断扩大的缺口,心情颇为舒畅。
这座阻拦了他近两个月的坚城终于要在今夜落城了,这也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长安的消息他已得知,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起过带兵回去的念头,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事情尚无定论,他若此时带兵入京影响太坏,怕是得不偿失。
如今攻克平阳,接下来只需兵围邺城,即便一时攻不破这座河北重镇,他也有了足够的威望让长安方面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今夜到底是谁在袭击平阳城?
正寻思着,答案就被斥候送到了跟前。
“禀殿下!已经探明,袭击西门的乃是南郑郡公的兵马,此刻大军已攻入城内,南郑郡公也在!”
闻言,傅明洮一怔,面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
云绫意欲班师还朝的消息他自然也听说了,未曾想今夜的动静竟是她闹出来的!
这时,一直跟在傅明洮身边的卢之浩忽而沉声道:“殿下,公孙云绫夜袭平阳却不知会殿下,怕是来者不善呐。韩王乃是唐国公弟子,而公孙云绫亦曾求学于澄心书斋。”
闻言,傅明洮登时变色,眼底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城破了!”
一声欢呼从城头响起,随即是接二连三的欢呼声响彻战场。
傅明洮抬眼看去,却见城门正在缓缓开启,吊桥也早已放下。
“走,入城再说!”
话落,傅明洮催马向前,卢之浩犹豫片刻也拍马赶了上去。
城内,守军死的死降的降,余者皆作鸟兽散,四面皆是欢呼的士卒。
士卒们不明高层间的弯弯绕,他们只知道这座阻挡他们两月之久的城池终于被他们攻下了,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个巨大的鼓舞。
傅明洮心中却无半分欢喜,反而脸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出现的兵马。
粗粗一看有五六千之数,皆是一身重甲,队列齐整,杀伐之气颇重,光是看上一眼便能教人倍感压力。
尤其是那不曾见过的模样怪异的武器和人马具甲的豪横,让傅明洮不由心底一突。
他曾听闻云绫麾下有两支精兵,悍勇无敌,一曰陌刀营,一曰玄甲重骑,想来便是面前这些了。
这也意味着,云绫就在此地。
果然,只见军阵一开,一道倩影骑着高头大马徐徐走出,那明艳的模样也曾让傅明洮为之心动。
“公孙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甲胄在身不便全礼,还望姑娘勿怪!”
傅明洮双手抱拳,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云绫,面上带着谦和的笑意。
云绫却是神色淡漠,抱拳还了一礼,开口道:“此为军中,还请燕王殿下注意称呼。”
闻言,傅明洮眉头一皱,暗道果然来者不善,却也不好挑理,只得改了称呼,抱拳道:“小王见过公孙大都督!”
云绫颔首,视线投向有些畏畏缩缩的卢之浩,笑道:“哎呦,这不是咱们拥立新帝的相国大人吗,见了面怎的也不出来说上两句话哩!”
云绫这话可是加持了真气的,一时间声传四野,教卢之浩想装作听不到也不成。
无法,卢之浩只得催马上前,拱手道:“卢某受奸人蒙蔽方才铸成大错,今已幡然悔悟,欲以有用之身为国剿贼,还望公孙大都督勿怪!”
“本将怪你作甚,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本将来处置你。”
闻言,卢之浩暗暗松了口气,未曾想云绫倏地厉喝出声:“来人,将这叛国逆贼拿下,押解长安问罪!”
话音未落,燕十七已飞身而起,眨眼间落到卢之浩身后,一把扼住其咽喉便要将人带走。
燕十七动作太快,傅明洮出手阻拦不及,只得喝道:“住手!卢相正协助本王平叛,谁敢动他?”
燕十七却是不理,兀自一拍马儿,连人带马一齐向云绫而去。
卢之浩面上早没了人色,欲要出声求救却又因咽喉被制发不出声来,只得将手伸向傅明洮。
此时,原本还在欢呼的士卒察觉此间有异,都自发聚拢过来,默默站在傅明洮身后,倒也给了他不少底气。
于是,他见燕十七不理,转而看向云绫,沉声道:“军前拿本王的人,公孙大都督这是何意?”
闻言,云绫微微挑眉,真气一转,清脆却带着一股子霸道的声音顿时响彻全场。
“燕王殿下公然收容谋逆之人,不知是何居心?”
傅明洮一时语塞,而他身后那些士卒也多有窃窃私语者。
士卒们不认得卢之浩,却认得云绫。
云绫这几年南征北战,威名赫赫,声名早已传遍天下,尤其是在军中威名日盛。
是以,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士卒们本能地便会信服三分。
傅明洮心知不能教云绫就这么拿下卢之浩,否则日后谁人还愿为他效力?
奈何他有心分辩,云绫却不给他机会。
只见云绫一夹马腹,来到两军中央,视线扫过傅明洮麾下兵卒,朗声道:“尔等可都是十二卫兵马?”
话落,立时便得了兵卒响应,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报着出身,这个来自左金吾卫,那个来自右翊卫,确是十二卫出身占了泰半。
云绫听了一会儿,面露笑意,复又朗声道:“本将名唤公孙云绫!侥幸得陛下信任,赐我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总督平叛事!”
说到此处,云绫故意一顿,傅明洮却顿觉大事不好。
云绫倏地借着夜色掩护曲指一弹,悄然封住了傅明洮的各处穴道,教其动弹不得。
待一众兵卒明了她的权限,她才再次开口道:“前者本将授命燕王统兵北伐佯攻叛军腹地,为朝廷收复并州创造战机。你们完成得很好,本将绝不会辜负众将士为并州光复所付出的鲜血!”
话音落下,顿时迎来一片欢呼。
寻常士卒只知奉命行事,哪里知道将军们都有何战略,此刻听云绫说来自然不疑有他。
而那些知道的见傅明洮不言不语,只当他是默认了,自也不会跳出来否认。
毕竟,能多一份功劳在谁不喜欢?
在场这些人中,怕是只有傅明洮一人心里是一片冰凉的。
这个时候,他哪能不明白云绫要做什么,摆明了身份又分润了军功,分明就是要夺他兵权。
可悲的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即便云绫没有封住他的穴道,仅凭一个都督关中诸军事就足以光明正大地下了他的兵权。
果然,云绫随后便开始下达军令,重申军纪,一众将士无有不从。
这架势,俨然认可了云绫为三军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