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啾啾——”
“啾啾——”
白鸽展翅,久久盘旋在高空,半晌,才悠悠落在了庭院的花坛边。
“叮——”
它晃悠着,跌跌撞撞扑到了门边的串铃上,清脆声将响,室内便疾步走出一人来。
虞尘微微垂眸看着它,随即抬起胳膊,白鸽叫了两声,落在了男人手臂上。
“蒋谌那么快就找到人了?”虞尘自白鸽脚上取下用以书信的细竹筒,至于掌中用力一敲,一张纸条就露出来了大半。
他抽出纸条,胳膊一扬,“去。”
白鸽扇扇翅膀,飞远了。
虞尘低头看了两眼,忙带着纸条进了屋,待人走近了,屋里的交谈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傅立叶起身给他让位,挪步坐在了傅泽衍和江可诵对面的沙发上。
“是找到人了吗?”席知衡见他面色有些复杂,“怎么脸色这样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连三个问题,虞尘也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个,他沉默半晌,缓缓递出了攥出褶皱的纸条,“自己看吧。”
傅泽衍眼疾手快的夺过了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他看得心急如焚。
【少爷中计受伤,被送去了医院】
“受……受伤了……”傅泽衍愣愣的看着纸条,下一秒,纸条被席知衡抢了过去。
大家一一看过,脸色都有些不太好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借着童念屿在那边的间隙,找机会攻上敌方大本营。若是不出意外,只需要不到十天,他们就能夺得先机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可现在,意外发生了。
看来,他们在部署计划的同时,那边的人也有所察觉。可他没有选择反打,而是一边逃一边扭头就找上了童念屿。
“怎么办?他现在肯定害怕极了,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危险!”傅泽衍一瞧是童念屿受了伤,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理智,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医院去把人带回来。
可是不行。
“是啊,要是念屿受了伤我们还不管不顾的话,对方万一觉得念屿失去了利用价值,要拿他开刀可怎么办?”
“爸,伯父,我们得想办法把念屿接回来啊。”
傅家父子一唱一和的说着,虞尘只觉头疼,为了不自乱阵脚,他只好出声安抚道,
“别急别急,我先问问是什么情况。”
席知衡点了点头,“那你问问吧,如果他在玄歌手里,按理说应该是安全的才对。毕竟玄歌再怎么也会看在我们的面子上照顾念屿几分,断不会让他受伤。”
“让念屿受伤的人,可能不是慕玄歌,而是……他。”江可诵眯了眯眼,“他一向喜欢捉弄别人,想来应该是想和念屿叙叙旧,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他?
什么他?
哪个他?
傅泽衍眨了眨眼,怎么感觉有点没听懂。他看向小爸,又看了看一旁同样发懵的父亲,嘴角微微耷拉了下来。
看来,父亲也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我先问问吧。各位不要被这个事情扰乱了计划,孰轻孰重,希望各位能拎得清。”虞尘冷着脸,话罢,他拨通了一个许久没触碰过的号码。
……
而另一边,慕玄歌正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童念屿平稳的呼吸声像是催眠曲,让他也不禁跟着迷起了神,闭上了眼。只是他才刚刚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顾不上接听,他第一反应就是拿着手机冲出了病房。
童念屿好不容易睡下,他可不希望孩子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吵醒了。
末了,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嘴角不屑的勾了起来,他冷笑一声,摁下了接听。
“哟,稀客啊。”
“……”对面的虞尘一噎,好半天才理清了思路,“慕玄歌,念屿受伤是怎么回事?”
慕玄歌随意的掏了掏耳朵,应了句,“我就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了,我只问一句,你是在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是小鱼的叔叔呢,还是小鱼的父亲?”
“……自然是……父亲的身份。”虞尘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拿他当诱饵你不高兴,但是你不高兴可以冲我来,别动孩子。”
“冲你?”慕玄歌哈哈干笑了两声,“既然是以父亲的身份问话,那在我回答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虞尘一心只想知道童念屿受伤是怎么回事,丝毫不关心他会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
慕玄歌透过门上的玻璃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喃喃道,“小鱼有自虐倾向,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虞尘闻言瞬间站了起来,“什么自虐倾向,你说清楚!”
“小鱼受伤,是因为礼敏钧告诉他,他体内的毒,是你下的。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你们拿他当诱饵,他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杀了……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现在就等着收尸吧,怎么可能还有闲工夫来兴师问罪。”
那些字眼虞尘都听得明白,可偏偏它们集合在一起,却让他有些晕乎了。
念屿中毒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毒是自己下的?
为什么要想不开……
“梓舟,你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可这样的你,往往也最容易忽略身边人的感受。” 慕玄歌收回目光,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他在我这里很安全,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再怎么样,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可他体内,被人种下了你的绝技,你还是早点准备好解药吧。”
“慕玄歌,保护好他,拜托。只要你答应保护好他,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虞尘听见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是他自作主张拿孩子做诱饵,可如今那个人真的对孩子下手了,他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可他没有办法,只有那个人将视线转移,他才可能有机会带着人打进去,毁掉那个机关。只要毁掉它,就没事了,只要能毁了它,付出什么他都不在乎。
“帮我寻找小玖,我可以暂时护住小鱼。”慕玄歌走到窗边,遥遥看见楼下的一道身影,目光如炬般紧紧盯着那人。
那人步履匆匆,手上抱着一束满天星,能瞧见的小半张脸有些黝黑,黑发如同杂草,人却穿得衣冠楚楚。
他怎么来了?
慕玄歌攥紧拳,匆匆道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
——竹间庭院内,听完了通话全程的四人通通沉默了下来。
如果童念屿是因为别的事情受了伤,他们都不会如此。可偏偏,童念屿受伤,是自杀所致,而原因,他们大家多多少少都参与了,也多多少少都有些责任。
故而,大家纷纷低头看着脚尖,半晌不见有人说话。
……
——医院。
慕玄歌坐回椅子,屈指一点一点的摸着太阳穴,心里忍不住暗想:这个人走路也忒慢了点吧,腿不行就坐轮椅啊,慢吞吞和乌龟似的。
“叩叩叩——”
得,念不得,一说这人是乌龟,乌龟就送上门来了。
他如此想着,起身给童念屿掖了两下薄被,确定人没有苏醒的迹象,这才起身打开了门。
“哟,稀客啊。”
慕玄歌调笑般看着眼前的人,正是刚刚看见的那位黑发男子。
“我来看小鱼。”他说着就要抬脚进屋,不想下一秒,慕玄歌双手一伸,将门口挡了个结实。男子不悦的皱了皱眉,看向他,“做什么?”
“小鱼也是你叫的?”慕玄歌还真没怕过谁,被他这眼神一看,当即不屑的哼了一声,“小鱼不喜欢满天星,你真的不是想来把人活活气死的吗?”
男子闻言看了看手里的满天星,“我去换。”
说罢,他带着花转身就走,不到十分钟,便又抱着一束茉莉站在了病房门口。
慕玄歌懒得理他,却也没有让他进门,“小鱼睡着了,改天再来吧。”
男子拧眉,执意要进去看看。
见状,慕玄歌张口就道,“小鱼哭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就忍心把他吵醒?不过,就算你不会吵醒他,我也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哭了?”男子抬眼,诚恳道,“对不起,原是没想惹他哭,我的错。”
“……”慕玄歌撇了撇嘴,“他可不需要你的道歉,他要的只是爱,一份没有心机没有目的的,对他真诚无比的爱。”
男子蹙眉,像是有些没听懂,“我也爱他。”
“你要是爱他,就不会给他下毒。”慕玄歌冷下脸来,“齐无虞,你要是不想小鱼这辈子都记恨你,就趁早收手。星罗盘本就不应该存在,是我们的私心创造了它,在系统被更改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不再是我们创造的星罗盘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齐无虞垂眸,“不能收手,我要进去,我要重新启动那里。玄歌,你帮帮我,我帮你找唐玖。”
哟呵。
慕玄歌挑了挑眉,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愿意替自己找人?
一个让自己保护童念屿,一个却让自己帮忙,而这个人想要的,就是童念屿。
他该选择谁作为盟友呢?
“再考虑吧,毕竟我自己也能找,你说是吧。回去吧,小鱼不会想见到你的。”慕玄歌话音刚落便丝毫不给面子的转身进了门。
站定许久,齐无虞放下茉莉花,再次下楼离开了这里。
而病房内,目送他离开的慕玄歌嘴角微微勾了勾。狗咬狗去吧,小鱼可是说了,只带我进去呢!
你们就慢慢打吧,等什么时候打完了,星罗盘恐怕早被我和小鱼毁掉了,你们就等着看吧!
“水……”
忽然,病床上熟睡的人儿忽然喃喃着要喝水,慕玄歌急忙给他倒了杯温水,扶着人喝了大半,这才看着人再次睡了过去。
看着他安稳的睡颜,慕玄歌忽然计上心头。
他想了想,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虞尘,并配文:快点找到人,越快越好。
照片里,安静睡着的青年眉目温柔,可身旁的杆儿上却垂下一条输液管直通手背。慕玄歌拍的角度刚刚好,不偏不倚的将其扎针的手背和包扎的手腕都拍了进去。
这边,虞尘看着照片,眼底的焦躁和愤怒更甚了几分。
齐无虞,敢动小鱼,就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
——星罗盘,百鬼道。
一黑衣男子匆匆进入其中,随即消失在了远处,再不见其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