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居内,身着一身红色嫁衣的霍紫嫣抚着手里的狮纹佩,坐在铜镜前,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走进了一个人。羽青此时的脸很苍白,连走路都有些虚浮。
听见脚步声,霍紫嫣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转而快速的抹掉了眼里隐含的泪水。
“你怎么来了?听说你近日身体……不舒服……”
羽青笑了笑,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说道,“嫂嫂来看你出嫁……替你添些嫁颜……”
说罢,羽青转到前面,仔细的在霍紫嫣眉间画了一枚花钿。
刚刚画完,羽青的手便抖了抖,掩着嘴去旁边咳了几声。
霍紫嫣眼中悲恸,走过来抚了抚她的肩,“嫂子,二哥哥……”
羽青擦掉嘴角血渍,握了霍紫嫣的手,“不用担心,羽希还小,我总得再坚持几年。说不准他明天就回来了……”
霍紫嫣嘴角一抽,眼中的泪几欲掉下。
“别哭,哭花了妆会耽误吉时。”羽青看着她手里的那枚玉佩,“萧少侠是个可托付之人,紫嫣,你也是最好的。放过自己……”
霍紫嫣嘴一撇,垂下了几滴泪,紧紧的抱住了羽青的腰,哭道,“羽青,我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羽青的脊背哆嗦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背,徐徐说道,“这辈子,我亏欠太多人了,紫嫣,是我对不起你……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羽希以后还要烦你多挂心……”
霍紫嫣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盯着羽青,摇了摇头,
“是我过去太任性,你不欠任何人的。你……你要好好的,我相信,二哥哥一定会回来。”
羽青点点头,蹭了蹭她的眼角,“接你的花轿都快到山门了。以后,你跟萧少侠要相濡以沫,互敬互爱。不用牵挂紫月门,想家了就回来……”
霍紫嫣勉力笑了下,听到外面宏大繁闹的唢呐声响起,羽青拿起红盖头轻轻帮她盖了上去。
花轿上了花船,羽青形单影只的站在紫阳殿前,目送他们越行越远。
……
这一日,突然有人来报易晨飞,说山门处有人想拜山。
易晨飞心思都沉浸在师父身上,无精打采的翻着一些古书典籍,想从中找出点门道,随口问道,“何人来拜山?姓甚名谁?”
那守卫的弟子说道,“来人自称,依云。”
“谁?”易晨飞瞪大了双眼,一下子站了起来。
依云没想到的是,易晨飞竟然亲自来接她。
看着那个傻小子气喘吁吁的从九百九十九级阶梯上往下跑,她竟然有一丝感动。
易晨飞跑到她的面前,激动的说道,“云儿,你可是想通了?”
“噗——”依云的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怪笑。
易晨飞这才看见依云的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通身白衣,高高瘦瘦,气宇不凡,英俊无比。
易晨飞脸沉了下来,噘着嘴问道,“他是谁?莫不是你……情郎,来告知我……”
依云回头剜了那人一眼,又转过头,说道,“我原比你年长,休得混叫!他是……我兄长!”
易晨飞一听,眼里又恢复了神采奕奕,应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云……姐姐,你可是想通了?带你兄长前来,可是商讨终身?”
也不知为何,听见这略带讨好般的“姐姐”二字,想想那八十一封措辞不同的情书,依云的脸上刷的红了,背了手,倔强的说道,“我,只是来……随便看看……”
易晨飞脸上笑得如同一朵花儿,“好好好,随便云姐姐看。”
“我原以为兄长就是顶顶泼皮无赖了,怎么这堂堂紫月门门主,如此不庄重?‘姐姐’‘终身’随口就来……”依云不远不近的跟在易晨飞身后,小声跟后面的人说道。
“嘁,我看这小兄弟就甚好,偏偏得跟那刻板冷面的紫月寒一样吗?无趣至极!”
那人眼里依然是掩饰不住的嫌弃,一边四下打量着紫月门,点了点头,“但是这小兄弟治理下的紫月门,更有朝气,可见他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憨憨傻傻,他可是她的徒弟,精着呢!”
依云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易晨飞在前面走,回头流连了几下。
他明显感觉到依云所谓的这个兄长修为不凡,可怀谷阁榜上也就那么几个人,他忍不住问道,
“云姐姐兄长,叫什么?”
依云扫视着两边滚滚的云烟,眼神扫过易晨飞英气的脸,随口说道,“淡若风。”
易晨飞猛地停下了脚步,看向那个云淡风轻的人影,重复道,“排名第三,极乐巅峰的淡若风?”
“淡若风?”郎之涣在带着羽希玩,听到一个弟子的禀报,疑惑了下,“我与这些江湖人又无交集,找我一个庸医做什么?”
郎之涣让那个弟子带羽希玩一会,走出了棠梨轩。
靠在屋内圆窗旁的羽青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恹恹的看了看太阳,重复道,“淡……若……风?”
继而她嘴里发出一声嗤笑,“不伦不类。”
郎之涣来到了云台之上,看见了等在那里白衣翩然的身影。
待那人回过头来,郎之涣讶异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也对,三年入极乐,这凭空冒出来的人,也只能是你了。”
夜楚云展颜一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扇子之上,寥寥数笔,绘了几抹青竹。
“郎伯,这正派十足的名字,丧服一般的纯白,模仿的名门正道,可有几分像?”
郎之涣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不说话,倒是有几分意思。”
夜楚云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不换个身份,我如何进得来?她可是与我划的清清楚楚。”
郎之涣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能瞒得过?”
夜楚云无谓的笑了笑,“无所谓。她虽与我决裂,但是那是她单方面的,我不接受!”
“她不会见你的。”郎之涣摸了摸胡茬,低下的头有些焦愁。
夜楚云随之一瞥,低声说道,“她的身体,可是……要熬不住了?”
郎之涣一惊,“你……怎么知道?”
夜楚云苦笑了下,“这世间死而复生的传说,只有素心诀。当日我明明已经心脉俱毁,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体内涤荡洗髓,血脉重启。若不是她,何有今日的淡若风。而且,我总觉得卿儿的寿数不应该这么短暂,想必还是有人存了心……”
郎之涣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可是我诊不出……庸医啊……”
“那她的血我还能还给她吗?”夜楚云疑惑。
郎之涣惨笑着摇摇头,“她的隐脉已无,素心诀已经与你相融,绝无可能继续易主。”
“果然……”夜楚云点点头,“这些年,我四处拜山修行。素心诀的能力果然惊人,这正道修行竟比我的魔功得来都要快。但我也没闲着,远赴荒泽内外,求问过许多人,都寻不到答案。”
夜楚云转过身,望着周边淌过的流云薄雾,声音一转,“可在我修行真正要接近化境之时,我突然领悟了一种方法,或者能救她的命……”
“什么方法?”郎之涣一惊,忙不迭的问道。
夜楚云抬起手,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说道,“魔功贪欲,所以修炼过程中,原本的经络和气海会闭塞枯滞,渐渐用魔功养出一套脉象墟鼎。”
“修习魔功?”郎之涣随之摇摇头,“鬼宗覆灭,魔功太过诡谲,莫说旁人不知,她又岂肯?”
“不对,这世上还有人修过……”郎之涣脑子里灵光一闪,看向夜楚云。
夜楚云捋了捋垂在脸侧的头发,“她会的,紫月寒是她的心病,也是她的执念。何况还有羽希。再说,修习魔功又如何?我不还是一等一的好人……”
郎之涣低沉许久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他瞧着夜楚云咂摸了许久,“你不会是想……趁虚而入吧?”
“咳……”夜楚云胸中一激,忍不住咳了几声,“郎伯眼中,我是这样的吗?”
郎之涣啼笑皆非,“你不是吗?”
二人相视一笑。
夜楚云的脸色随即又严肃了几分,“但是暗处那个人不得不防,我们且不知他是谁,用了何种手段,在我未查清之前,还需郎伯说服她,继续演场戏……”
郎之涣点点头,“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