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多谢你把我家鸭子赶回来,要不要进来一起玩会?”
驴娃子一边说:“你家能有什么好玩的。”一边跟在方林和他奶奶身后进了方家。
方家也是受官府迁居政策搬迁到青牛村的,他家里人口简单,一脉单传,方林爷爷奶奶都在,他爹娘正在厨房忙活年货,小院里同样弥漫着香气。
见驴娃子来了,方林娘很是欢喜,叫他到灶屋坐着,这里烧火,暖和,又亲自盛了满满一碗肉丸给驴娃子吃。
方家的肉丸子不是油炸的,反而是用水滚出来的,有肉,有莲藕,吃起来脆脆香香,还不油腻,驴娃子没忍住吃了小半碗。
方林也得了半碗肉丸,俩人坐一起烤火吃东西,期间还要应付方家人的问话。
方林他爹在村里的窑厂工作,方林在学堂免费读书,一家人都承蒙秦扶清的福泽,日子比以前过的轻松太多了。
是以,方林一家子都对驴娃子态度热火。
吃完肉丸,驴娃子就有些待不住了,他脸热乎乎的,不知道是被柴火烤的,还是被方家热情逼的。
他出去,方林也跟着出去。
“我家没什么好玩的,你想玩什么?我陪你一起玩吧,等会玩好了,我送你回去。”
驴娃子一瞪眼:“我又不是不认得自己家,还要你送?”
方林不吭声。
“算了,我这就走!”
驴娃子要走,方奶奶装了一篮鸭蛋让他提回去,自家腌的咸鸭蛋,好吃着呢。
驴娃子不要,方奶奶就让方林提着,送驴娃子回去。
一路上,驴娃子走在前头,方林提着一篮子鸭蛋跟在他身后,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驴娃子走的那叫一个不情不愿。
突然,他问方林道:“喂,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你为什么读书?”
“嗯……”方林没有立马回答他的问题,认真想了想后道:“我想成为像你三哥那样的人,读书可以明志,读书有出息,读书可以改变家中的命运,比起一辈子在田里耕地,我更喜欢读书。”
“切!”驴娃子更气了,“你说的这些,不就是学堂里那些古板老夫子说的吗?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当然是。读书若没有好处,为何会有如此多人挤破头都要读书?若不是你三哥在,像我这样的人,估计一辈子都不认识几个字。”
驴娃子更困惑了,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三哥,他有这么厉害吗?”
人人都把他当成标杆,因为他读书读出息了,所有人就想像他那样有出息。
压根不管别人的死活。
像锁头,他明明喜欢习武,偏偏白老夫子要强迫他读书,家里人也一副他不读书天要塌的样子。
“可我就不想读书……”
“不读书的话,你想做什么呢?”方林没有看不起他,反问道。
驴娃子泄气了,“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不想读书,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凭什么?”
接下来的路,方林没有说话。
天色黑了,母命难违,秦扶义出门来找亲弟弟,没走多远就看见驴娃子身后跟着方林。
方林见到秦扶义,神色一紧,恭敬地行礼道:“见过秦二哥。”
秦扶义按住弟弟的头,“是方林啊,你俩怎么走一起了?”
“我家鸭子走散了,是扶余帮忙赶回家的,奶奶让我送他回来,顺便提了些自家腌的咸鸭蛋。”方林把篮子提到面前。
秦扶义笑道:“真是懂事的好孩子,扶余要是有你半分懂事,我就不必这么晚出来寻他了,离家中没有多远了,要不你把鸭蛋送到我家中,省得我再把篮子送回去,怎么样?”
方林开心地点头,有些拘谨。
驴娃子作为被比较的主人公,心中的火一下子被点燃,猛地拍开亲哥的手:“我不懂事,那你别来找我啊!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说罢,他又想跑,秦扶义赶忙追了两步,奈何身体素质不行,一见冷风就咳嗽,跑了几步赶紧停下来。
下一秒,锁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追出去,从背后抓住驴娃子的后颈,跟抓猴似的把他给带回来了。
驴娃子被他提的双脚近乎离地,挣脱不开,腿弹跳的像是脱水的鱼:“放开我!我不回家!你们都不喜欢我!”
秦扶义脸色黑的不行,有方林在也不好直接一耳巴子抽过去。
“先回去再说。”
方林自知自己看到了秦家的另一面,默不吭声地吃瓜,跟着回到秦家。
方家送来的鸭蛋秦家收下了,作为回报,王丽梅给他装了一篮子下午炸好的年货回去。
驴娃子哭的鼻涕眼泪糊一脸,家里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了,他活脱脱像个小孩子,彻底放飞自我,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你们宁愿夸一个外人,都不愿意夸我,我不是亲生的,我不是亲生的——”
秦扶义对方林道:“我让锁头送你回去,路上小心些。”
方林其实还想再看会热闹来着,锁头送他出门时,还不屑地摇头叹气。
秦扶清出来了,赶走王家劝说的好心亲戚,秦木桥脸黑黑的,也恨不得揍驴娃子这货,平时不着调就算了,大过年闹这么一出,好像家里人虐待他似的。
赵草儿更是恨铁不成钢,家里哪个孩子吃苦都比驴娃子多,偏偏驴娃子最不争气!
这多气人!
最后是秦木桥亲自把小孙子提到秦扶清书房,教给秦扶清整治。
杀猪般的哭叫声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兴许是知道没人会哄他,驴娃子终于停下脸。
屋里只有安静看书的秦扶清,他偷看三哥,见他在烛火下看书看的认真,丝毫没有被打搅的模样,心里一凉又一凉。
鼻子快流嘴里了,驴娃子盘坐在地上,偷偷把鼻子擤到手上,然后抹在青石地面上。
下一秒,他就被抓包。
“再乱抹鼻涕,今天夜里你睡猪圈去。”
秦扶清的声音干净带着些愠怒,驴娃子抬头,与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三哥对视,嘴一瘪,差点又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