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的光骤然消失在大地,夜幕霭霭而至,天空缓慢露出它寂静又癫狂的底色。
出租车一路狂飙,驶在沥青混凝土铺成的弯路超车道,两旁是排排高耸伫立的路边灯,晃得她眼睑生涩。
心跳一直持续加速着,她勒紧安全带,在后车厢探头对司机小声叮嘱道“请问,能不能开慢一点?”
司机从后视镜斜觑着她,原本不耐烦的两眼,立马怔住。
只见后车厢攥紧安全带的女人,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得直挺挺,犹如一个即将发病的癫痫人士,吓得他立马放缓了车速,心里恹恹腹诽“这也不快啊,女人就是麻烦事多。”
下车后,顾南枝向司机道了歉,私下转了两倍价格给他,司机欣喜若狂,难为情地抓抓秃头,龇牙咧嘴地笑“没事,是我安全意识太过于薄弱,确实是开快了点。”
顾南枝没接话,颔首后,便朝着别墅园区的方向走去。
刘存真的别墅建在新开发的中环区,这里环境清幽静谧,没什么过路行人。
她驻足停留在一处铁栏门外,一下又一下地摁着门铃。
十来分钟过去,根本无人接听,后来,可能是里面的人听烦了,躁怒的声音从对话筒突兀响起“操你大爷的,摁摁摁,摁你妈!!!”
是把男声。
顾南枝摁在门铃的那只手瞬间僵住,差点控制不住素质,爆了粗口,不过很快面色如常,沉着气,对话筒男人言简意赅道明身份与来意。
寥寥几句,铁门自动开锁。
穿过小院,越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顾南枝伫足于门前,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时,门倏地一下打开,露出刘存真睡眼惺忪的厌世脸,以及裹着内衣内裤的玲珑身段。
“你有没有搞错?现在都几点了?还睡!”她恼嗔地责备着,已然忘记自己也是才刚睡醒过来的人。
看到门外气鼓鼓站直的顾南枝,刘存真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睡意清醒了大半,懒洋洋回应几句,拢了拢头发,转身入了房。
顾南枝一路用眼睛瞪她,絮叨着跟进了屋,抬头一看,呆住,入眼就是一个男人,只穿着一条底裤,在杂乱无序的客厅里肆无忌惮地行走着。
屋内三人,心照不宣。
顾南枝对这种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她把脸别到一处,对着里面那个男人,冷淡开口“麻烦你把衣服穿好。”
那男人怔了怔,嘴噙着抹轻浮的笑意,从地板上捡起衣服和裤子,旁若无人地穿起来。
穿完也不走,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她。
顾南枝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正要开口训斥时,刘存真在那张长型沙发上,拽出一个卡通抱枕,反手就拍打到他脸上,语带警告地说“眼睛放哪?我表妹还是个雏。”
顾南枝听去,嘴角生硬一抽,心想,后面那句,大可不必。
果不其然,她不说还好,说完,那男人两眼冒光,滋滋朝她放着电,兴趣明显比刚才还要浓烈几分,甚至可以说是激烈。
“还看!”刘存真音量猛然提高八个分贝,眼神凌厉得要飞起,大有准备与他叉架的意思。
那男人舌尖朝下牙槽一顶,极不情愿站起身,上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又与刘存真拥抱,吻了几下,才离开别墅。
他走后,刘存真也不急,从地板上拾起一条毛毯,遮住光溜溜的身体,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顾南枝简直不敢相信,两眼瞪得大又圆,作出无解般的哀叹。
时间明明已经如此紧迫,这该死的女人竟还闲情逸致地给自己点了根烟,还有滋有味地抽起来。
“傻愣站那干嘛?坐啊!”
这一刻,顾南枝只想掐死她,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女人还真会享受啊。
她的眼睛在客厅里来回巡视一趟,乱糟糟的屋子,到处都是酒瓶与烟蒂,沙发上还有几个刚刚用过的避孕套,她实在难以坐下。
“我站着就好,你快点,刚才舅舅又打电话过来催人了。”她像个唐僧似的唠叨她。
“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不急,你这外甥女急什么,就让那老家伙等,以前我没少等他。”她松了松脖子,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像个吸毒犯似的,非常享受地朝上端吐了几口烟圈。
顾南枝熟知她的脾性,就这般光景,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只好眼巴巴等着,等她抽完那根烟再说。
过了半晌,烟终于抽完,人却还躺在那。
刘存真半眯着双眼,从上往下审视顾南枝,非常嫌弃地说“诶!顾南枝,你寒不寒碜?陆家小姐穿成这个穷酸样,你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丢脸了,你别告诉我,身上穿着的这条裙子还不过百。”
顾南枝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安静地站着。
期间,舅舅的夺命连环call不断打来,就没停过。
刘存真像看戏那般看着她在那演,挑眉嗤笑“演得比我还要好,要不,姐姐把你领入行,怎样?”说完,终于舍得从沙发上坐起,极其认真地研究着顾南枝的脸,非常笃定地说“就你这颜值,入行既封神,信不信。”
顾南枝听到这种不正经话就来气,紧咬后牙槽,拎起包包,直接拂过她,朝二楼卧室迈去。
在旋转楼梯间又回眸瞪她一眼,奶气包子似的威胁她“你再不快点,我就把你这副鬼样拍到网上去。”
一个半小时之后,刘存真已完成焚香沐浴的基本流程,她顶着个大浓妆,对着镜子来回摇曳转圈,眉头时不时收紧,看这条不顺眼,看那条又不满意。
“你还要换!”顾南枝忍无可忍,耐性已消磨到了极限。
刘存真只管把她当作空气,朝她翻了个白眼,掀掀手,继续接着换。
一套一套又一套,换到最后,决定换回最初那条纪梵希经典抹胸小黑裙。
顾南枝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天灵地盖都要冒起青烟来。
刘存真没理她,仍照着镜子,仿佛被自己的美给震撼住了,美哭了,心情也跟着美滋滋起来。
来到衣堆前,弯下腰身,随意掏出条还挂着牌子的吊带长裙,摊开瞧了眼,觉得还行,用力一扔,抛到顾南枝的膝盖上,撇嘴道“你也换,穿得跟个山野村姑似的,跟我站到一块,丢的还不是我的脸。”说完,想着顾南枝穿衣保守,又贴心地甩了条披肩过去。
顾南枝双手猛攥成拳,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她目光缓缓往下移,细细打量着那条吊带长裙,憋屈到了极致。
“刘存真,你就只会欺负我。”把裙子一拎,气呼呼冲进了浴室。
“诶!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表姐不会叫啊。”后面是插着两腰,指责她没大没小的刘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