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虎目一瞪,大手用力,只是单手一提,好似随意拔根杂草般,滴溜溜就将李固拎了起来。
李固衣襟被卢俊义大手抓住,正要挣扎,可一看见卢俊义满脸威严气势,他顿时就心虚不已,哪还敢乱动半分。
只见得卢俊义怒喝一声,蕴含自身凶威武势向李固叫道。
“贼厮鸟,安敢欺我!可是欲要找死乎?”
武人本身就有着气势,文人读书养宜气,武人自是不例外。
尤其是卢俊义身高九尺如银,一双虎目更是炯炯有神,一睁一闭间,好似有道道刺眼寒光迸出,端的是夺人心魄。
李固被卢俊义一瞪,霎时间就被摄住了心神,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来狡辩,只一昧求饶道。
“饶命啊!饶命啊!大官人,我对你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杨林和燕青要害你……”
李固不提燕青还好,一提到燕青,卢俊义手上的力道顿时加大三分。
虽然只是三分力道,可卢俊义岂是常人,那是肩上能跑马的好汉,区区三成气力,已是李固难以承受之痛。
李固只觉得自己好似一片浮萍,直被卢俊义这股巨浪给拍打的无处着落,更好如被锁喉的猫咪一般,只能无力咽唔,手脚四处乱动。
卢俊义眼神冰冷,厉声呵斥道。
“奸贼!还敢欺我,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燕青是何等人?他是我最得意的心腹,便是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绝无二话,岂能害我!”
“你这厮鸟屡次三番诬陷燕青,莫不是真当我卢俊义是不知好歹的蠢货不成!”
听得卢俊义如此信任自己,一旁燕青是感动的眼泪汪汪。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燕青生性洒脱,唯一在乎的只有卢俊义一人,因此能得到卢俊义的肯定,对于燕青而言,便是最好的事情。
只见得燕青亦是一下子跪在卢俊义身前,神情激动道。
“主人如此信任小乙,真乃是小乙百倍、千倍的福气,小乙愿为主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定不负主人信任之恩。”
一个惶恐不安,一个真情流露;一个中年落魄,一个少年意气;一个粗通文墨,一个文武双全;一个老奸巨猾,一个风流机灵。
似这般二人,如何抉择不是轻而易举嘛。
不是李固没有用,实在是燕青性价比太高。
都不用旁人说,李固自己都晓得燕青比他强,更何况他本就心里有鬼,故求生的欲望促使着李固很想再挣扎一番。
奈何李固那瘦胳膊瘦腿的小身板根本就挣脱不开卢俊义那钢筋铁骨般的大手,狠狠挣扎一番,除了换来卢俊义更加大力的伺候,李固那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
甚至在卢俊义的威势下,贪生怕死的李固竟是屎尿齐流,吓得两股颤颤,夹都夹不住那种。
见此一幕,即便是玉麒麟卢俊义都被逼退两步,将李固远远甩开,不敢沾染半分。
不是卢俊义惧怕屎尿,实在是大庭广众之下,若被人传出闻名河北的玉麒麟竟是被屎尿淋了一身,难免会有损他的威名。
李固如此不经事,亦是教众人开了眼界,无不纷纷议论道。
“这就是卢将军府上的李都管罢,怎得如此无能,竟是被活生生吓尿了。”
“卢将军可是号称河北三绝玉麒麟,怎会有如此胆小的管家,当真是教人开了眼界。”
“嘿,我看不是李都管这厮胆小,而是卢将军威武才对。”
“对,应是此理。玉麒麟何等威风,别说是这厮,便是水中蛟龙、山中猛虎遇着了卢将军,怕也是只有屁滚尿流的份。”
……
众人虽是在窃窃私语,可混杂在一起,难免还是声音有些大。
李固回过神来,见自己这般狼狈,瞬间就变得心如死灰,眼中一片寂沉,好似没了生机般。
杨林和燕青则是心中暗道了一声好,只觉得李固这等阴险小人,就是合该有如此丢人下场。
而卢俊义只觉得李固丢脸,想他堂堂大名府第一豪奢人家,怎得就会出来这么一个软弱废物,当真是丢他玉麒麟的脸。
同时也是在此刻,卢俊义才真的看穿李固的本性。
似此等无胆废物,若不是假意欺瞒,哪里会有文人风骨?
卢俊义虽是爱武,但他对于文人还是比较敬重的。
当初也是看李固一副文人清流,有志士抱负气节,卢俊义才会赏识李固,一力抬举李固做了卢府都管。
可现如今李固的表现,哪里有一丝一毫文人清流的风骨,端的是无胆匪类。
这就是杨林不知道卢俊义心中所想,不然他高低得告诉卢俊义,他所向往的文人风骨,其实也就那样。
但凡将刀往脖子上一架,就没有脖子硬的文人,顶多就是身子硬一点罢了。
当然,还有强撑着嘴硬的。
李固还想再挣扎一下,欲要重新打动卢俊义,奈何卢俊义这等高傲的好汉受人欺骗多年,现在得知真相后,岂是能忍得下去的。
只见卢俊义面色无情,将手中虬龙棍棒一挥,猛地朝仍在呱呱直叫的李固打去。
虬龙棍棒挥舞间,竟是有着风雷之势,但听得雷鸣声轰轰作响,未曾细看,便见到一道流光滑过。
紧接着一声清脆响起,那李固的硕大头颅便犹如宁夏西瓜一般,‘嘣’地裂开来。
东一块,西一块,白花花,红艳艳,湿的,干的,刷一下就流满了一地,好似那早上吃的豆腐脑一般,教人看了只觉得阵阵恶心。
可怜李固半世奸诈,未曾计全便魂归九泉,徒留下临死前半声哀嚎,但见:
阴风阵阵,浑身冰冷,不教五更索命催,早上三更见阎王,棍棒抡起,带来阵阵夺命雷声;人头爆裂,留下摊摊猩红血渍。
正是:好汉行事一念间,该出手时就出手。
见卢俊义果断了解了李固的性命,杨林喝彩道。
“好!员外哥哥爽利!这厮合该送他去见阎王啊!”
不待杨林多加言语,卢俊义回身说道。
“杨林,他自反复狡诈无常,欲要陷我,我定当是饶不得他的。”
“可我卢俊义堂堂大丈夫,绝不会朝秦暮楚,见功败而易帜,不论成败,我定是要和梁山再好生做过一场。”
“想让我卢俊义不战而降,绝无可能!”
“杨林,我念你是个好汉,不愿伤你,可放你离去,只来日见了,我为官,你为贼,那时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罢,卢俊义挥手转身,面色冷峻,不再多言。
杨林还想再劝,燕青却是晓得卢俊义主意一定,任是谁也不能改变的。
且卢俊义的心思,燕青亦是有所推断,莫过于是卢俊义的骄傲不允许他轻易向梁山低头罢了。
没有经历过生活毒打的玉麒麟,安能事贼!
燕青夹在卢俊义、杨林中间,他自是希望二人能够相安无事,于是燕青急忙走到杨林身边,一脸哀求道。
“杨林哥哥,我家主人非是不识哥哥好意,实在是忠臣不仕二主。”
“朝廷方招我家主人为将,许以重任相托,主人是个晓忠义的,焉能朝夕背反!”
“大丈夫自有做派。哥哥也不想我家主人是那种无常小人吧?”
“哥哥且先离去,小乙自会规劝主人,待得他日,我等定有喜相逢之日。”
……
燕青言辞恳切,有理有据,满心满眼都是为卢俊义考虑。
杨林闻听此言,亦是被赤子丹心的燕青所感动,索性不再多言相劝卢俊义。
反正有了交情,到时梁山打下大名府,容不得卢俊义不上梁山入伙。
聪明人都知道什么叫不能不战而降。
话不用讲太清,不须明说,懂得人自然懂。
随即,杨林向卢俊义行礼拜道。
“员外哥哥既然有此意,小弟自是不好强求,可小弟只望哥哥能记住,梁山最是欣赏好汉。”
“但是哥哥能想通一二,梁山上下定然扫榻以待。”
“拜礼至此,小弟便先退了。”
话音落下,杨林对燕青也辞拜一礼,便转身离去。
燕青看杨林如此给面子,不禁热泪盈眶喊道。
“杨林哥哥,且走且好。”
见杨林已然离去,卢俊义脸色沉重的朝燕青吩咐道。
“小乙,那邓飞既是梁山杨林,怕是水门已被梁山军马打破,李固所言应是有着三分为真。”
“我想大抵是有部分梁山军马已经入城了,府上确实是被杨林围住,虽然他的用意可能是好的,可我却万万不能任由梁山挟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府上交给你看护,我才能放下心来。”
“你可从军中点拨五百军士,皆挑选大名府良家子弟人士,以我的名义,每人赏赐两百贯,取出甲胄兵刃,好生守卫府上家小。”
财大气粗的卢俊义也做出了大宋官将最熟悉的操作。
公器私用。
只不过卢俊义还算是有人性,能花钱办事。
每人两百贯,五百人就是十万贯。
须知梁中书送给岳父蔡京的贺礼生辰纲也不过是十万贯而已。
由此可见,卢家的家底有多么丰厚,卢俊义又是有多么的大手大脚。
不过卢俊义如此大手笔带来的回报还是很好的。
那些被挑选的官兵无不是欣喜异常,反正都是要拿命去拼 ,为官府拼命,他们连十贯钱都拿的战战兢兢,可为卢俊义守护家小,凭他们刚刚看见的一幕,梁山好汉会不会下死手还两说呢。
丢命的风险降低了,到手的钱财却翻了好几倍,如此大赚买卖,官兵只会恨被挑选中的人不是自己。
至于卢俊义此举是不是违背了朝廷法度,跟随卢俊义的官兵只想说上一句。
这种赚大钱的机会再多来点吧,他们扛得住的。
什么家国情怀,什么忠君爱国,都是扯淡,远不如手里的银钱来得踏实。
毕竟又不是他们求着大宋朝廷去当兵的,朝廷对他们不好,还想让他们用命去当牛做马报答,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而且卢俊义本身就是朝廷正将,他们听从卢俊义的命令不是天经地义嘛,那些卢俊义许下的钱财不过是卢俊义看他们辛苦,因此给的辛苦费罢了。
似卢俊义这般出手阔绰,武艺高强,不贪兵饷,人才武艺两出众的将军,实在是大宋官兵的梦中情将。
先前杨林能在身背重赏下安然离开,其中不乏是有着卢俊义开口的原因。
而且谁敢明目张胆的跟首富唱反调,别的首富脾气怎么样不好说,但卢俊义这身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脾气。
不多时,燕青点齐五百甲士,弓弩枪矢,盾甲墙牌,一应军资器械俱全,径直往卢府奔去。
少顷,燕青赶到卢府时,杨林方才聚拢兵马正欲退去。
杨林远远望见燕青赶来,他高声叫道。
“燕青兄弟,你且安心,但有梁山军马到此,只管报我锦豹子杨林名号则是。”
听得杨林如此义气,燕青心中再无一丝芥蒂,亦是大声回道。
“多谢杨林哥哥,小乙必定铭记在心,永不相忘哥哥大义。”
相逢何必曾相识,好汉不作儿女态。
二人一语而过,不作多谈,匆匆便在卢府门前别过。
正在此时,卢府中快步走出一美艳少妇,婀娜多姿,体态妖娆,分外风情动人,怎见得:
素白旧衫笼雪体,淡黄软袜衬弓鞋,鬅松云髻,插一支青玉簪儿;袅娜纤腰,系六幅红罗裙子;蛾眉紧蹙,汪汪泪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
正是: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怀忧积恨;大体还她肌骨好,不搽脂粉也风流。
来人正是心中焦虑的卢俊义夫人,贾氏。
卢夫人早在府门后等待消息,本见杨林一人回来,吓得她是胡思乱想,坐立不定。
恰好燕青紧随其后,才教卢夫人心中稍定几分。
若论谁最忠诚卢俊义,卢夫人自知怕是燕青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便是她这个卢俊义的夫人,亦不过是遵循礼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久而久之,方才和卢俊义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