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刺,恰似暗夜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英现。
如此近的距离,加之毫无防备的突袭,英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紫霄伏麟剑,如索命无常般,朝着自己的咽喉刺来。
“完了。”
英现内心一凛,只道大势已去,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那快如闪电的紫霄伏麟剑,竟在即将划破英现喉咙的刹那,被普渡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普渡的掌心,瞬间被剑刃划破,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一滴滴地落在已然逝去的普济身上。
“宋掌门,你不能杀他。”普渡的声音沙哑而晦涩,好似砂纸在木桩上摩擦,却又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
尽管气息依旧略显波动,但情绪明显已经镇定了许多。
“普渡,你休要太过仁慈!”宋颐真实在太过了解普渡,此时双目圆睁,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仍试图将剑朝着英现狠狠刺去。
然而那紫霄伏麟剑,此刻却如同被钢铁铸就的虎钳夹住一般,被普渡紧紧攥在手心。
英现睁开双眼,他甚至可以看见,那剑身之上,紫色电光如同灵蛇般不停闪烁跳跃,一股强大的雷电之力萦绕其上,足以让任何触碰之人手心麻痹,失去知觉。
可普渡却依旧如同一尊亘古不动的磐石,紧紧将其握住,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
“宋掌门,你不能杀他!”
刹那间,普渡周身真气仿若汹涌的海啸,四溢而出,澎湃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
强大的冲击力,竟硬生生将宋颐真逼退数步。宋颐真脚下的青玉琉璃瓦,在这股巨力的冲击下,纷纷龟裂开来。
“你!”
宋颐真脸色变得铁青,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普济师弟的临终之言,你们都听到了。他以自己一命,换了天机阁主一命,这是他临死之前的夙愿,老衲绝不能让你们违背。”
普渡缓缓站起身来,双掌合十,宽大的衣袖随着真气的涌动轻轻飘舞。
他的嗓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古老岁月的遗迹深处传来的一阵阵令人胆颤的般若梵音。
眼前这一幕,让英莲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思索。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触碰到了事情背后的某种真相,领悟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可这些念头就像缥缈的云雾,在她脑海中萦绕,难以捉摸,不知从何说起。
“天机阁主,今日普济既甘愿为你一死,以命换命,老衲便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再伤你分毫。你走吧,希望你能听进去普济的话,从今往后,好好做人,多多行善,切莫再做那些为非作歹之事。否则,一旦让老衲知晓,不管你身处天涯海角,老衲定会将你找到,然后带回少林。阿弥陀佛。”普渡微微抬起头,目光凝视着英现,声音中既有慈悲,也含着警告。
“竟然,成功了?!”
这一刻,英现内心激动得如同翻江倒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恨不得立刻仰天长啸,放声高呼,以此来宣泄内心的狂喜。
但他深知现在还不是时候,多年的江湖历练,让他的演技炉火纯青。
于是,他表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双眸之中甚至还挤出了几滴虚伪的泪水。
“普渡大师,普济因在下而死,今日在下本应用命偿还。但如此一来,便辜负了普济的一番心意,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请大师放心,从今日起,天机阁主已经死了,在下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重获新生。为报答普济之恩情,在下此生都将一心行善,广结善缘,绝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英现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跪下,双手伏地,额头轻触地面,做出一副无比虔诚的模样。
那番姿态,任谁看了,都难以察觉出丝毫破绽。
“如此甚好,你走吧。”普渡神色低垂,面容慈祥温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与欣慰。
此时此刻,在这登仙台之上,他的话就如同玉皇大帝的圣旨一般,没有一个人敢顶撞一句。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与疑惑,也只能默默压在心底。
“多谢方丈了。”
英现缓缓站起身,迈着沉重而又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来到韩秀与裘天仇面前。
“韩秀、天仇,鄙人今日本打算已死谢罪,换你们重获自由。但普济以一命换一命,我便侥幸承了普济这份情。如今在下浴火重生,再不是天机阁主,而你二位从今日起,也不再是天机阁之人。往后务必要偿还罪孽,多多行善。莫要再踏上那罪恶的歧途。”
英现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可韩秀和裘天仇望着眼前的英现,分明在英现那低垂的眼帘之下,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两人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纷纷点头表示应允。
英现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所有的朝廷派众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朝着下山之路走去。
当他路过宋颐真时,故意微微停顿了一下,轻声开口
道:“宋掌门,在下知道你对我并不信任,但未来,在下定会向你证明,你是错的。从今日起,在下将洗心革面,脱胎换骨,定不会让普渡大师失望。”
“你最好如此,否则我定当取你性命。”宋颐真冷笑一声,收剑回鞘,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英现,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杀意。
英现对此也并不在意,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谦卑的神情。
他踱步走到英莲面前,望着英莲那冷峻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英将军,辽州一战,请您原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望您从今日起,能收复河山,匡扶黎民。让这世间百姓,都能过上太平日子。”英现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
英莲并没有立刻回答,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英现,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可此时的英现,满眼都是超脱淡然,仿佛真的已经洗心革面,不再是当日那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天机阁主。
即便如此,英莲内心依旧隐隐有些担忧。
此时的天机阁主,若是不能牢牢掌控在手里,终究是个隐患。
虽说暂时来看,威胁或许不大,毕竟有普渡与宋颐真两位窥天境的强者坐镇,即便是天机阁主,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尤其是他的四大护法丧命的丧命、归降的归降,认伏的认伏,天机阁与武林盟已然溃败瓦解,甚至连天机殿也付之一炬,化为一片废墟,光凭一个天机阁主,即便他日后能踏入窥天境,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若是依照英莲的直觉,她还是会选择将英现收押至牢里,严加看管。
即便做不到如此强硬,她也会将其软禁在京城,多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定夺。
毕竟,她肩负着守护家国的重任,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与松懈。
而若是再进一步,将英现带进皇宫,交给古月无双处置,以古月无双的手段,英现怕是绝无活命的可能。
对于这些后续的种种情景,英莲心中犹如明镜一般清楚。
但如今普渡既然已经放了话,便没有人敢拂了普渡面子,即便是她英莲。
且不说普渡身为窥天境,武功惊人,在江湖之中威望极高,话语权极重,但说其佛法修为,慈悲之心,也令无数人敬仰。
谁又敢不尊重三分?
即便是古月无双知道了此事,怕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普济如今尸骨未寒,若是强行忤逆普渡,亵渎了佛门,怕是会留下无穷后患。
想到这里,英莲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侧身放英现离开。
“借你吉言,天机阁主,今后的日子,望你谨慎行事。”
英莲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警惕,目送英现离去。
英现绕过英莲,缓步来到刑瞳面前。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曾经的下属。
“刑瞳,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便好自为之。我不会怪你,只希望你以后能一切顺遂。若有缘,多年之后,我会登门拜访,再与故人一叙。”英现说得平静,可那话语中,却暗藏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深意。
刑瞳望着英现,目光之中充满了玩味与戏谑。
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好说好说,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请吧,阁主大人。”刑瞳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侧的人随即缓缓为英现让开一条道路。
英现走在这群人之间,有的人对他怒目而视,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只觉得就这样轻易放他离开,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们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有的人则怅然叹息,感叹一代天机阁主,曾经在江湖中呼风唤雨,如今竟落得这般凄惨下场。世事无常,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英现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他的心境没有丝毫的波动。
就这样,英现挤过人群,缓缓踱步到了南天门之下,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落寞,又有些诡异。
“诸位,告辞了。”
英现几乎是刚一踏上登山路,便立刻将轻功运转到极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急速向山下逃去。
他的身影在山林间穿梭,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一边逃,英现一边放声大笑,那笑声起初还压抑着,像是从无间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低语。
而后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响亮,直笑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双手捂着肚子,弯下腰,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山谷间不断回响,震得周围的鸟儿纷纷惊飞,在天穹间不停盘旋。
“心慈者,必有其破绽,心善者,必有其祸端!普渡啊普渡,你可真是太好利用了,实在太好利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英现的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张狂,宛若一只逃出牢笼的恶狼。
夕阳西沉,白日里最后一丝光明渐渐被黑暗吞噬,整个山间都回荡着英现幸灾乐祸的笑声,久久不散。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这一次放英现离去,就如同放虎归山,此后再想将他捉拿,却是难上加难。
而在未来,他亦将成为很多人的噩梦,给这片土地带来无尽的动荡与灾祸,让普渡为今日的一时心软,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