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司桐正在上课,荣景月直接推开教室的门,没理老教授皱眉问她干什么,视线在宽敞的阶梯教室里搜寻一圈,最后定格司桐脸上。
“我找你有事,是出去说,还是在这说?”荣景月语气很不好。
司桐察觉到大家都在看她,她不想自己的私事弄得人尽皆知,也不想耽误大家上课,起身走出教室。
两人来到两栋教学楼的连廊上。
“害死我姐姐,你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吗?”荣景月的眼睛红肿,比几天前在环贸中心见,明显憔悴了很多。
司桐听了这话,蹙起双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荣景月见她似乎真的不知情,讽刺地笑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郁寒深把你护得可真好啊,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我姐姐丢了命,你却在别人的庇护下活得逍遥自在、心安理得?”
“我姐姐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她被曝光不雅视频还不够吗?她好不容易找到幸福,郁寒深还不放过她。”
“在她快要生的时候,让人给她送了一段录音,告诉她,当年害死她初恋、害她被轮J的人,是姐夫,你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她一定很绝望,才会用肚子撞桌子,才会用这种方式报复姐夫,她一定很难过……”
荣景月说着,哭起来,“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她边哭喊边朝司桐冲过来,只是还没碰到司桐,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保镖推倒在地。
司桐站在保镖的身后,心绪被荣景月的几句话冲击得有些乱,但很快,她冷静下来。
淡淡地俯视坐在地上伤心痛哭的荣景月:“你也说了,你姐姐是报复你姐夫,才会用肚子撞桌子,害死你姐姐的是景泽川,不是我,更不是我丈夫。”
“我不知道景泽川和荣画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让荣画桥连孩子都不顾,肯定罪大恶极。”
“你与其在我这里做没用的控诉,不如想想能不能通过法律手段给你姐姐讨回公道。”
荣景月怔了片刻,忽地爬起来:“对!我要告景泽川买凶绑架宋子浅和姐姐,我要告他!我要给姐姐讨回公道……”
司桐三言两句就将荣景月的矛头转移,看着荣景月的身影消失,她没有立刻回教室。
走到僻静处,给郁寒深打电话。
司桐想问郁寒深,荣景月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景泽川害荣画桥被轮,而荣画桥不知情,并且自以为很幸福地跟景泽川在一起。
那在她即将临盆之际,将真相告诉她,跟要她的命没什么区别。
这步棋,走得真狠。
电话很快被接听,郁寒深沉稳温柔的嗓音立刻响起:“不是在上课?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司桐忽然又不想问了。
“有点想你。”到嘴的问题变成甜蜜的情话,“你晚上什么时候回家?我想早点见到你。”
司桐难得主动说这么讨人欢心的话,郁寒深明显心情不错,淡笑了声,回道:“我尽量早点回去。”
“那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司桐说。
挂了电话,她深呼吸一口,回了教室。
另一边,煌盛集团的总裁办,郁寒深刚把手机放回老板桌,姚总助敲门进来,“郁总,景泽川找您。”
十分钟后,七楼会客室。
郁寒深进来,就看见坐在沙发里,满身颓然和悲痛的景泽川。
“景先生找我何事?”郁寒深的薄唇勾着笑,但是那笑,不达眼底,开腔的语气漫不经心。
景泽川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和桥桥都已经为当初的事付出了代价,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付出了代价?”郁寒深慢条斯理地提了下裤腿,在景泽川对面坐下。
微微上提的笔挺裤管下,是纯黑的商务袜和锃亮的黑色商务皮鞋。
他的上身只穿了件黑衬衫,暗银色的挺括领带,领针和袖扣别致矜贵。
一如既往的二八分背头,一丝不乱又成熟稳重,上位者的派头十足。
“景先生以为,区区百分之二十七的景氏集团股份,和荣小姐的一段视频,就能抵我妻儿的性命?”
“敢动我的妻子和孩子,不剥你们一层皮,如何消我心头恨。”
景泽川猛地往前倾,两手重重拍在茶几上,眼泪滑过他坚毅的脸颊,“可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安然无恙,我的妻子却死了!”
与他的情绪激动比,郁寒深仍旧沉稳如山,八面不动,“是吗?真遗憾。”
郁寒深慢慢交叠起长腿,身躯往后,靠着椅背,淡淡开腔:
“景先生让人在我妻子的颁奖礼上惹事,可有想过她怀着双胎,即将生产,一着不慎,可能一尸三命?”
景泽川一怔,他能在继承人斗争中获胜,自然有预判的能力。
一尸三命,他当然有预料。
只是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郁寒深没有停顿,继续道:“我不过是把你对我做过的事,还给你,你就受不了了?”
景泽川抬起手,捂着脸低声痛哭。
郁寒深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凉薄,无半点同情。
许久,景泽川沉闷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来,“那段录音,是你伪造的吧。”
“我是弄死了那几个绑匪,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录音里的‘我’,英文发音不是我的习惯。”
“你找到了我当年雇佣的那支雇佣军,是吧?如今,只有那支雇佣军知道我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郁寒深,你当真是心狠手辣,为了报复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郁寒深轻笑,“比不得景先生,为了讨女人欢心,可以对无辜的孕妇下手。”
言罢,他站起身,“荣小姐英年早逝,郁某深表同情,要怪,就怪你,不该助纣为虐。”
……
景泽川失魂落魄地走出煌盛集团大楼,被外面的太阳一刺,眼泪哗啦啦往下淌。
耳边只剩下荣画桥留下的最后那句话,“景泽川,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再也不要见到他。
现在,她真的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咎由自取。
景泽川穿过煌盛大楼前宽广的广场,跨过路边绿化带,径直朝路对面走。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忽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
紧接着。
嘭!
姚总助急匆匆推开总裁办的门,“郁总,景泽川被撞了,恐怕……”
郁寒深的眼眸平静如深潭,闻言不起一丝波澜,“知道了,去忙吧。”
景泽川在煌盛集团大楼前被撞,很快传开。
郁寒深接到郁老爷子的电话。
郁老爷子在电话里质问:“你说实话,荣画桥突然没了,是不是你做的?”
“要不然景泽川怎么会跑去找你,还在公司前被撞了,我听人说,交警调监控,他是故意寻死。”
郁老爷子可没忘了,当初司桐差点死在手术室,是荣画桥干的。
“以前你做事激进,手段强硬,我不管,但你现在有妻子有孩子,做事的手段也该软和点了。”
“就当给孩子积点阴德。”小心将来遭报应。
最后半句,郁老爷子没说,不想把不吉利的话,说在大孙子身上。
但郁寒深听懂了。
他站在总裁办的玻璃墙前,俯瞰海城金融中心的繁荣盛景。
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此时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黑云层层叠叠,带着雷霆万钧般的压迫感。
半晌,他云淡风轻地说:“知道了。”
傍晚五点左右,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铺满海城大街小巷。
贡院八号院,一辆迈巴赫平稳地驶到庭院大门口。
郁寒深坐在驾驶室,隔着铁艺大门,一眼看见草坪上妻儿追逐嬉戏的画面。
君宝和卿宝迈着小短腿在前面跑,司桐在后面踩着小碎步追。
追到一个,搂紧一个,轮流亲他们的小脸蛋。
阳光跳跃在她的眼角眉梢,衬得她鲜活又明媚。
郁寒深眼底层叠的黑云,在这一刻缓缓散去。
司桐听见汽车声,一转头,看见熟悉的迈巴赫驶进院子里。
车子停稳,郁寒深推开车门下车。
司桐丢下孩子,轻快地跑过来,“老公,你回来了!”
君宝和卿宝看见妈妈跑向爸爸,争先恐后地追在后面,一岁五个月的小家伙们,脚下已经很稳当了。
君宝的小脸紧绷,有郁寒深严肃的影子,卿宝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妈妈。”
司桐跑到郁寒深面前,一个助跳,跳进他怀里,双腿圈住男人精瘦的腰。
郁寒深稳稳接住她的同时,两条腿被儿子们一人一条抱住。
他深邃的眼中都是笑意,“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越来越没有当妈的样。”
司桐搂着他修长精壮的脖子,笑容灿烂地看着他,“我很想你。”
话音未落,她主动吻住丈夫的薄唇。
郁寒深微抬着下巴,手臂力量稳重地托住小妻子的臀,在春风里配合地与她接吻。
脚下,是儿子们喊爸爸的声音。
身为丈夫,身为父亲,他势必要护妻儿周全,不让他们被任何人欺负。
若是叫人欺负了,必然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