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云双眼神对上的时候,在看到他眼底时,云且知道,墨如绯把他们之间的约定估计告诉了他。
她理解云双为什么会生气,可能在他的眼里,堂堂七尺男儿,早该承担该承担的,可她偏偏要插手,把他的骄傲当做交易给递出去。
“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云双压抑着愤怒,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师姐是好意。是,我是弱,是敌不过墨如绯,甚至连墨门第十人都打不过,但是是赢是败,是生是死,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看向云且的眼神里充满痛苦,“而不是由您,连询问都不带一声的,去向我的对手讨情,您置我的尊严于何地!”
赛场是有特殊的扩声法阵的,墨如绯戏谑的眼神,玩味的语气,都一五一十地传递给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对于任何一个少年,何等耻辱!
而他,偏偏也不能反抗!
“您为什么,总是做一些不问他人意见的事,总是这么一意孤行……”
云且看着他无力地跪在自己脚下,像个落败的丧家之犬,在他的脖颈处黑色的纹路慢慢浮现。她预想过现在的情景,也模拟过自己回复云双的话,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给他未来一个更好的退路,而不是任由他放纵自己的骄傲赢来未来无限的悔恨。
但在听到云双质问的这一刻,她又觉得一丝迷茫。她所做的一切,她自认为都是对弟子,对云门最好最妥当的打算。师傅教导她,做事往最优化的结果去做,只要知道它是正确的,就放手去做,不要受到他人干扰。但是师傅没有告诉她,如果只有自己认为正确,不问旁的人的想法,怎么避免一意孤行的结局呢?自己认为最好的结局,又如何保证是别人希望的最好结局?别人真的会在若干年之后认可自己的做法吗?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说出来。”云且垂眸,“我只是,”她顿了一下,“只是希望你能在多年后好好地回到你的家,比你来时好千百倍,好让你的父皇刮目相看。”
云双笑了笑,眼睛微微发红,被踩着头的屈辱仿佛还在刚刚:“可我不需要这些,每个人每个阶段有自己想要追求和坚守的东西,您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带着自己的想法剥夺他人的意志。”末了,他冷冷道,“而且我没有家,也不想为了那个皇帝证明自己。”
方上来的云池打着圆场:“哈哈,难得比赛结束,我们先去休息,先去休息。”去拉云且,云且没有动,面色有些苍白。
“对不起,”她轻声说,“但是就算是重来,我还是会那样做。”
“好了好了,师姐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太在意啦,至少你确实没有被伤筋动骨,要知道和墨如绯正面交手的人大多伤的伤,残的残。”云池站在两人中间,去拉云双,云双也没有动,他冷冷道:“那就算我求您,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任何事。”说完,转身离去。
“云双这小子,就是年纪太小了,做事不考虑大局,你别放在心上。”云池安慰道,“用我们家乡话来说,就是青春期到了。”
云且看向云池,让云池的话一下卡在了嘴边。
平日里一向稳重、自信,做事果断的人,在今天的此时此刻,仿佛卸下了面具,像个普通少女,带着一丝迷茫看向他。
“师兄,你觉得我是否做错了?”
云池这才恍然,云且虽然常年是云门首席,但是究其根本,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武艺高强,做事果决,她始终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云池咳了咳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说服了墨如绯。就结果来说,我觉得你没有错。”
墨如绯出手狠辣,世人皆知。擂台之上,不论生死,何况墨如绯对云门很是厌恶,云且这么做也是出于对云双安全的考虑。
云双虽然看上去温温软软的,很好讲话,但骨子里的性格是骄傲有自尊的,劝他弃赛不大可能。
“做一事被人说,做百事也会被人说,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啦。”
云且看向他:“可他才是当事人。”别的人说就罢了,当事人指责你多管闲事,何况是彼此熟悉的人。
“云且,听着,你做的是你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去做的事,你尽的是你这个身份的责任。你自身怎么看待,和你尽职责的义务,可以有共同的地方,但本质是分开的。”云池看出云且的矛盾,继续说道,“当然,云双有他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但他同样也不能摆脱来自身份的约束——他是你的师弟,心智还不是很成熟。你是他师姐,你要看的比他长远是必须的。”
“万一我做错了呢?”
云池拍拍她的肩:“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师尊在位那么多年只选了你当云门的首席?”
“人是很难达到绝对的不错的,”云且看向云池的眼神没有了迷茫,变得有些悠远,像是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云门的事而不自知,我希望你能制止我,哪怕杀了我。”
云池望着她,发现她很认真地在讲。他抬起手,一拳钻在了云且头上,没好气道:“好好的比赛日,说的好像跟生离死别的一样。”
“如果你会叛变,那我就是比你先叛变的那一个。如果你做了对不起云门的事,我想,你会比任何人都难受。”云池看向天空,空中有燕雀飞过,“比起这个,云且,我希望你,多听听自己心底的声音。也许那才有最适合云双,也最适合你的解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