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风温柔地拂面,柔软的小草俯低着身体。
阳光惬意地泼洒在身上,不是天刚蒙蒙亮的似有非有,也不是午后的烈日阳光,是极为舒适的味道。
然而纵使如此,在后山的一块大石头上,却有一层层的寒霜在凝结和蔓延。
每一次吐纳,都带着隐隐的白气,仿佛体内贮藏了冰天雪地一般。
一个女孩儿盘腿而坐,两手放在膝盖侧。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大概一个时辰了。
在大石块下一只小白狼卧伏着,头枕在前爪,眼睛虽然闭着,但是耳朵却是支棱着,监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在它额间,有三道蓝色的闪电幽幽闪着荧光。
“噗——”
突然,女孩儿咳了一声。
乌黑的鲜血飞溅而出,落在附近的石块上,竟然有着粘稠性。
白狼睁开双眼,一跃而起,落在她的身边,想检查她的伤势,却被翠芳隔空抬手制止。
“别过来,这‘混血’毒性很强,被沾染上了可不太好。”
她没有睁开眼,脸色不是很好,有些疲软的苍白。
她在身前点了几处穴道,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抑制着体内暴动的因子。
白狼不安地在石头下来回走着。
良久,翠芳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果然,这毒很烈。
其实,如果只是人间普通的这三味毒药混合在一起就罢了,她还是有办法能把毒血逼出。但明显玉面鬼手下在她体内的这三种是这三种毒物中的特殊个体提取的,再加上对它们进行了提炼和再配,使之毒性发挥到了至极。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
薄薄的表皮下,有些发蓝的血管显得有些诡异。
他的手法确实很高明,寻常人甚至是一般的天才都难以做到如此精度,既能控制好三种剧毒的互相抗衡,又能准确把握好毒发时间。
她虽然可以尝试把毒素靠运气聚集到一处,逼出毒血,但是由于这种毒扩散速度太快了,已经扩散到全身,如果想要聚集全部毒素到一处,恐怕需要在短时间内排出的毒血的量是十分巨大的。在这个过程中,她可能就失血过多而亡。
当然。
她握了握拳,无奈地叹了口气。
主要还是这个身体太弱了,纵使她知晓一些可以不依赖身体天赋的方法从小去打磨这个身体,比起过去的自己,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这具身体的本质就是一般的凡胎肉体,这是如何都回避不了的事实。只要排血过程中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她都将死于非命。
墨子非确实是无愧继承了墨门玉面鬼手的称号,明明看上去不过十五出头。
难搞哦。
她托着下巴,看着在石头下摇着尾巴的小白狼。
光斑透过树叶落在它幽幽的蓝色闪电上,谁能想到呢,就在昨天,哪里还什么都没有。
看着它汪洋般纯粹而自信的眼睛,翠芳心里突然好受了一点。
嘛,毕竟是自己选择的路。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皑皑雪山跑到这里来的。”翠芳摸摸它柔软的耳朵。
——……
小白狼别过头,看风景。
看它这样,翠芳心底已经有个七七八八的答案,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但同时,心里有个微乎其微的声音告诉她,就算一切能解释清楚,但当所有事情都撞在一个时间节点时,是不是太巧了点?
希望她只是多心了。
她伸出手,看向小白狼。
人狼对视。
最后小白狼还是忍住眼泪,伸出了爪子。
这女人就不能把它当成只狼吗?
“真没想到,你还有心思逗猫猫狗狗。”
冷不丁的,一道阴冷的声音从一旁的树丛传来。
周围的虫鸣和鸟叫都停止了。
一个墨绿色头发,金色竖瞳的人从森林深处现身。在他的肩上,盘踞着一条黑眼睛润润的,安静地吐着蛇信子的竹叶青。
“看来还是墨子非给你的时间太长了。”青蛇冷冷地看了一眼小白狼。
小白狼毛都炸起来了。
你说谁是猫猫狗狗!
天空中的云层似乎感应到了它的情绪,开始翻滚凝聚。
“好了。”
一只手放在了它的脑袋上。
语气有些无奈。
“今天不是来打架的。”
“一会儿就拜托你了。”
翠芳看向青蛇。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要知道如果以此作为解开血咒的条件,你就不怕我会在解开之后大开杀戒吗?”青蛇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一头的小女孩儿,提醒道。
“不会的,从你现在的状态看来,你应该一直都有在修习清心诀。”翠芳摇摇头,“如果连神志都没有了,就算有再高的武力造诣又如何,自己又体会不到其中的快乐,还要日日沉浸在魔血暴动所带来的痛苦之中。”
“正常的,一般都不会那么选择。”
强生欲望越强的,其实更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翠芳记得,在第一次自己在后山砍柴时,遇见青蛇时,他甚至连人形都无法维持。蛇之类多为邪祟之物,而他自身也散发着浓烈的魔血反噬的味道,按理说,她应该杀了他。
哪怕在他身上颤巍巍地立着一条牙齿被拔掉了、试图保护他的竹叶青,那也不足为惧。
他的状态,甚至她什么也不做,他也活不了多久。
可是他却趴在地上抓住了她的脚。
那个看向他的眼神,她至今都记得。
留下清心咒,是看他造化,也是给他一次机会。
而修习清心咒的前提,就是绝杀生之心。否则哪怕一次,前功尽弃,一切归零。
青蛇低声笑了笑:“被你这么说的,真有点不爽。”
那种被看透了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痛快。
——从被救起,就没见你爽过几次。
小青换了个姿势,继续盘在肩膀。
“不过,这个过程很痛苦的,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毕竟是相当于对全身血液做一个大清洗,其痛苦必然是难以想象的,“而且这过程里,为了保持清醒,引毒攻毒,你不能屏蔽自己的痛苦。”
只能直面痛苦。
稍有不慎,就会当场毒发身亡。
“我的意见是你最好是把这小牲畜拿去给墨子非,他兴许能帮你解了这毒。”青蛇轻蔑地看了一眼小白狼。
小白狼狠狠地瞪着他,但也知道这一切算是因他而起,所以显得有些沮丧。
“是很痛苦,但是也不算我遇到最难的事。来吧。”翠芳耸耸肩,伸出了手臂。
乡下孩子的手臂没有几个是白皙柔嫩的,也就只有胳膊内侧会有隐约可见的白皙肤色。比起一般的乡下孩童,在翠芳的手臂上,甚至还有些不知因为什么留下的疤痕。
引一毒攻三毒这过程就十分痛苦凶险,她还经历过更难的?
青蛇暗自惊讶。
可她明明不过十岁!
正在一旁优哉游哉的趴着脑袋看戏的小青,突然被一把拿了下来。
在懵逼之中,它被拿着放在了女孩儿软软而温暖的手臂上。
就在它冰冷的腹部下,能感觉到强壮有力的脉搏在跳动着。
这是它偷袭了千百次都没到达的地方,往日不是啃上木头,就是被精准捏住了七寸。
今天这是……??
“小青,只加一个人刚好的致死量的毒液进去。”
青蛇用蛇语和它说着。
都致死量啦,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小青吐了吐舌头。
“一点都不要多。”
青蛇似乎看出它的小心思,沉声道。
切……
如果小青有人的表情,那么此时的它必然是叹气的。
它来到血管正上方。
——古人有句话说的好。
獠牙准确地扎了进去。
——胳膊肘往外拐。
小青忿忿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