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溪畔。
一只独行的鹿正在小溪旁饮水,通体棕色,靠近尾部的背脊处有着雪色的斑点。
巨大的鹿角接近半身大,布满分叉,每一个分叉细长坚硬。如果被它奋力一戳,必然千疮百孔。饶是如此,棕色的眼睛仍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抬头,抖动着耳朵,观察四周,没有一丝松懈。
殊不知,在它观察四周的时候,一串骨刺已经悄无声息浮上水面,划开一道道水纹,向它游来。
当棕鹿再一次靠近水面时,一张血盆大口猛地窜出水面,猛地咬住了鹿的脖子。
被咬住脖子,巨大的鹿角就毫无用处。
棕色的土带着草屑被蹬到河里,棕鹿奋力蹬着脚往后走,想挣扎脱离水池边。它很清楚,如果被拖到水里,绝无活路可言。但是它越是用力挣扎,对方咬得越狠,脖子的创口越大。
咬住的同时,巨鳄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试图用翻滚将猎物咬下水。
渐渐地,它没了力气,巨鳄抓住机会,用力一拽,就把它拖倒在了河中。
鳄鱼正沉浸在捕猎之中时,身后一道盯望它良久的黑影游了过来,借着鹿巨大的身躯遮挡巨鳄的视野空当,一口咬在了巨鳄的下嘴处,一颗巨大尖锐的獠牙猛地一下贯穿了它的头部,注入毒液,然后立马松开,钻进附近的水草里,静静观察。
刚开始巨鳄还好,还能动,被偷袭之后,就开始往陆地爬。但爬着爬着,行动逐渐迟缓,渐渐地,虚弱地无法动弹。
一旁伺机而动的巨蟒从水里游上了岸,借着毒性的麻痹,粗长的身子一圈圈地缠住了巨鳄然后张着嘴,慢慢吞食着猎物。
吃下这一顿,它可以几个月不用担心捕猎了。
颤颤巍巍地从草丛里收回头,小白狼咽着口水。
“你、你确定是我要去狩猎它?”
不是它狩猎我?
翠芳摇摇头,示意它再看。
小白狼舒了一口气。它就说嘛,怎么让它去捕猎这么大的猎物。
忽听天上传来一声细长尖锐的鸣叫。
一只鸟落在了巨蟒的身边。
是一只长相很奇特的鸟。全身灰扑扑的,长着黄色的尖尖的喙部。体型很小,但是却长着巨大锋利的爪子,轻轻一抓,必然血肉模糊。
但相比于巨蟒的体型,看上去对毫无威胁。
可巨蟒却似乎很害怕,居然开始吐出到手的食物,准备逃跑。
灰鸟飞行很灵活,锐利的眼睛盯着巨蟒的头部,不停在周围试探。原本是美食的巨鳄现在成了连累,巨蟒不多时就被抓花了头。
所幸,巨蟒已经吐出了巨鳄,急忙往水里游去。
那只鸟似乎也不拦着,理着毛。
谁知巨蟒的头刚刚探入水中,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
身体仍然继续着下水,蛇头已经飞到了一旁的湿地里,飞溅出的献血淋了草地,鲜血在池塘里弥漫。
灰鸟这才飞到蛇的头前,尖嘴啄了进去,不知在吸食着什么,眼神很是满足。
小白狼战战兢兢地看向翠芳。
翠芳看了看退到她脚后的小白狼,把它拎到了前面。
“你的属性是雷属性,所以雷属性的猎物很适合你。”
嗷嗷嗷!
你没看到吗?它会操控闪电哎!只那一下,巨蟒的头就没了。
“雷属性里面,白狼王的雷属性是强于雷鸟的。你仔细想想,相比于你的母王,这只雷鸟真的算得上厉害?”
小白狼想起了梦里那雷霆一击,当它降下时,就连天空都为之一变。相比之下,刚才的蓝色闪电虽然迅猛但是威力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
小白狼依旧很丧气。
那是母王,又不是它。
虽为白狼王的后代,但是它天生没有头上的三道闪电,体型也生来比一般白狼瘦小。
族人们从它出生起就从未看好过它。它虽然难过,但是觉得它们不无道理。
谁愿意信奉一个连大点的闪电都不会招来的狼为王呢?
连闪电都不会操纵自如的白狼,别说是做王了,就算面前是雷鸟,又怎么打得过呢?
翠芳看出了它的胆怯和退缩,想起昨晚的那个梦。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头上没有三道闪电,但是既然已经是个既定事实了,就去接受它。”
为什么她和母王说的一模一样?难道她也认为自己……
没想到,翠芳接着说:“接受不代表胆怯,相反,那是成长。连一只小小的雷鸟都没有勇气去制服,如何带领族群在雪地里活下去?”
“你还是很想被族群认可的吧?”
被认可吗……
小白狼抬起了头。
每次母亲降下雷电,精准而帅气地击中食狼鸟时,它待在母亲身后,除了羡慕、骄傲和安心,还有一种心情被它偷偷藏了起来,在心底里微弱地燃烧着。
看着母亲的惊雷,和自己掌间小小的微弱的雷电,那小小的火焰总会发出低低的声音,在说着:
——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如母亲一般,要是能做得比母亲还要好就更好了!
因为族群里的轻蔑,和自身先天实力的不济,让它一直视这种想法为可笑,一而再再而三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
母王那么厉害,自己当个废物又如何?
可是,真的不去听就代表着不存在了吗?
自己心里真的就没有一丝丝的不甘吗?
翠芳看着它额头隐隐有蓝色的光闪过,她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白狼王的印记果然需要内核力的驱动才能激发。
她抬头,看向上空。
接下来,就向我证明看看吧。
你成为白狼王的决心有多大。
因为他们的对话,被惊动的雷鸟不知何时已经盘踞在了他们躲藏的树丛上方,喙上巨蟒的血迹尚在流淌,锐利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们。
在它的足尖不时有蓝色的闪电转瞬即逝,滋滋的声音在蓄势待发。
他们将是它的下一个目标!
小白狼看着它,腿下意识颤了颤。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它,逃吧,凭借它的速度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性,上次是在一片芦苇地没法跑,这次不过只有一只鸟。
与此同时,心底又有另一个在低声说,跑跑跑,难道你这一辈子只能选择逃避吗?永远只能待在母亲的身后,做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吗?
凶残的巨蟒被杀的情景历历在目,但同样的,雪山上的大鸟盘踞的情景也浮现在脑海里,两相重合。
不能……不能再害怕了!
它要改变,去证明自己!
我是白狼王的后代,不是狗!
额角开始变得滚烫,来自内心的深处有股力量喷涌而出。
寂静的丛林传来一声愤怒的狼叫,不同于之前弱弱的奶音,产生的音波让地穴里的白兔瑟瑟发抖。
本晴朗的天际一道银色的雷龙划过。
这道声音响彻天际,惊动了无数人。
本来还在屋顶打坐的少年睁开了眼,看向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