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林默讲述,众人都在细细思量着,不过老板、科长及行动二组的人在频频点头,情报二组几人那副想要抓耳挠腮的样儿,明显是在装模作样。
果不其然,林默说完,王鹤峰等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那个获利是怎么个说法。”
林默闻言,为其解释了下中外银价差等猫腻后,道:“因为新币将关联国外货币,而且汇率应该是比较固定的,可简单理解为,其是相应比例的外币。
若以国内银价进行兑换,再将银钱卖至国外换回外币,卖至国外肯定是以国际银价核算,这其中的差额便是获利了?”
王鹤峰簇了簇眉,沉吟片刻,又不解道:“咱们也要将白银卖出去吗?…这…这好像…也是让白银外流吧?”
“这么说也没错,但也没对!说没错,是因白银确实外流,而没对,则因这与走私并不能混为一谈。”
林默先说了结论,才继续向其解释道:“新币关联外币,发行时,便需准备对应数额的外币,才能发行新币,且对数额有限制。
若没有充足外币准备,而发行过多新币,那便会导致新币贬值,币值波动较大,自然会影响到经济金融稳定,推行新币新政便没有意义了。
这还是常规情况,若是超发过多新币,日本人、投机客等等,还大概率还会借机整你,我估计日本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机会。
像是通过某些手段,搞到大量新币,然后从政府手中疯狂的兑走外币,再辅以舆论等,引发市场恐慌出现挤兑。
就像上海那次纸币事件一样,恐慌下无数人想将手头钱币兑现,而我们又无充足外币兑换,于是出现踩踏,新币币值一泄千里,新币新政彻底失败不说,国府经济也将蒙受重创。
国府手上的外币,也即外汇,数目有限这点自是必然,所以便需将新币从市场兑得的银钱出口,换回外币,用以发行更多新币来满足需求的同时,也不出那些乱子。
但白银流出去也确是事实,在说区别前,先说下新币新政推行的原因吧!主要原因是白银上涨,而银价上涨对国府经济造成了冲击。
而冲击则有两条路径,一条,是洋货是以外币计算,银价上涨,并不影响其以外币计价的价格,但我们是用银钱买卖,银钱值当更多外币了,等于我们的钱变值钱,进而等于洋货价格大降。
我们能买到更多洋货不假,但我们国内生产的东西,乃是以银钱计价的,价钱未变,但比较洋货,却等于变相涨价了。
而我们出口商品时,又要换为以外币计价,银钱涨了多少,我们的商品便相当于过往涨了多少,我们的商品出口国外,变得巨贵。
如此一来,我们生产的商品价格猛涨,大家自然不乐意买,如此一来,国内工厂作坊乃至农民,都会受到巨大冲击,继而出现民众破产、失业等。
他们失业破产,没了收入,等花光手头那点不多的积蓄,那做他们生意的商店商铺,也必受影响,继续影响迅速扩展传导出去,是何局面不用多言。
而洋货便宜国货贵,又必然导致进口猛涨、出口骤减,这不仅会让国内众多行业受到巨大冲击,而进出口差额拉大,意味着白银的外流。
白银外流,则是影响国内经济的另一条路径,因为银钱是我们的货币,市场银钱减少,不仅是减少部分会导致交易萎缩,还会让银钱奇货可居,同样会让大家轻易不使用银钱,导致经济受到更大冲击。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商品进出口导致白银外流,这个过程还是相对缓慢的,麻烦的,是国内外银价出现价差导致的白银外流。
而白银走私,则是国府限制白银被售卖出国的正规途径后,投机客及心怀叵测的日本人,暗中将白银输往国外的行为。
而银价对国内经济影响的这两条路径,其原因是我们将白银做为了交易货币,即银本位制,银价波动会导致货币波动。
而新币新政,其出发点便是改变这一点,白银不再是流通货币,银价波动自然不会再引起货币汇率波动,自然也不会导致商品价格波动,其自然不会再过多冲击经济。
至于这时白银的外流,你也可以将其当做一块块金属块被售卖至国外,因其不再是货币,不再参与经济往来,自然也不会再对经济有太多冲击。
我们自己卖与走私的区别,一个是发卖的主体不同,从私人的违法行为,变成了政府主导的合法交易。
这还是有区别的,政府发卖是为补充外汇储备,继而稳定推行新币,保驾国内经济,而私人发卖,虽然肯定也会有部分外币最终落入政府手里,但中间损耗也不会少。
另一点不同,则是时间点,我们肯定是在新币发行后卖出,但新币发行尚需时间,而走私最是猖獗的也将是这个时间段,大规模走私必然对经济造成巨大影响。
还有一点,则是白银外流的利益分配不同,走私所造成的白银外流,其中利益,不小一部分,会被走私各环节所瓜分。
除了上述,外汇打折扣的问题外,其中不少利益会流入走私环节中,而眼下,走私主要由日本人所组织,参与的投机客、走私商人及其他参与者,也是在与日本人进行勾结,而他们,都算敌人。”
因为情报二组,并未过多参与之前的案子,对情况了解有限,所以林默相对详细的,为他们梳理解答了相关情况。
毕竟,戴老板带着他们过来参会,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后续,应该会有不少工作,交由他们负责或协助,有些情况还是需要说清楚。
王鹤峰微微点头,沉吟一番,又问道:“这么说来,美国人辛苦拉高银价,最后却是我们因银价上涨而得利,他们能乐意吗?”
“这事怎么讲呢?这问题问到关键处了。”林默回了两句,沉吟思量一番,才组织语言继续开口。
“对我们是好是坏,眼下已经比较清楚了,确实能得一些好处,但这还是我们积极争取应对的结果,实际上,所带来的也有巨大的风险及危机。
他们自然不乐意好处被我们给得到,像法案通过前,国府这边也判断,法案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冲击,曾进行过交涉,但那边并没有顾及这些。
还有新币一事,开始他们也无太多兴趣来帮我们,后面是出了其他一些事,种种因素考量下,他们才开始主动接触商洽。
而美国人执意拉高银价,除去其国内原因,我们这边,也是想借银价抬升,提高我们的购买力。
然后再借由汇率变化,导致的洋货低廉畅销,将其国内所生产商品输送进来,让国内财富流过去,以舒缓其国内疲软的经济形势。
但可惜,小算盘打得挺响,但英法及日本人都借机瓜分利益,加之我们也未坐等,一番争取,才有了眼下局面。
说到这点,如果我们在新发行货币上,确定与美国佬合作,还是建议采取我之前提及的建议,兑换时以接近国际银价的价格进行。
因为这样,白银上涨的多数收益会散入民间,也达到了提高购买力的目的,虽然贸易不可能因此猛涨,但还是会有一定拉升,不至于让美国佬的盘算打水漂。
运作一下,可以以此作为谈判条件,应该能起到一定效果,毕竟在政府层面,我们与美国并没有太多利益往来,若好处被集中在政府手上,他们可能不太乐意。
眼下,我们在政府层面,对外往来集中在军事国防方面,而我们眼下已选择了德国,且美国方面,出于种种政治考量,他们也很难给予我们想要的。
当然了,根据消息,德国那里也有美国人的大笔投资,而德国的军事工业,又是其经济中的重要支柱。
但受限于欧战后相关条约这些的限制,其国内是难以消耗庞大军工产能的,发展已现疲态,但军工发展又需资金革新技术,所以迫切需要有人花钱购买其军工产品。
而国际上,有较大国防安全需求的大国强国,细数下来,基本都能自己满足自己的需求,算一算,反而咱们是国际最大的军工产品潜在买家。
所以我想,与德国正在商议的军事合作,那些投资德国的美国人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可以运作一下,兜个圈子争取更多支持,争取尽早让新币落实下来。”
“…等等…”林默话音刚落,王鹤峰赶紧开口,问道:“一下美国一下德国的,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能不能细细讲一下?”
林默点头,道:“这事不冲突,而是采用两种策略,针对游说的也是两个不同的群体,拉拢他们为我们说话,让新币一事尽快落地。
前者,用银价上涨的多数利益留在民间,以增加民间购买力及可能的进口增额预期,让从事贸易及商品生产的群体为我们说话。
后者,则是以国内经济财政情况稳定,将可能同德国进行大规模军事合作及采购的预期,让投资德国的美国人替我们说话。
前者主要是实业群体,后者主要是金融方面的,我们借助一些人跟渠道,以这番说辞去游说,让他们站在我们这边,并向政府施加压力,让政府尽早将新币一事通过并迅速落实。”
说完内里猫腻,林默又将游说这些事儿,也一一向其,仔仔细细讲述梳理一番,总算让王组长几人把事搞清楚。
戴老板最后,也对林默这番分析进行了肯定,并让他将相关的情况,汇总成一份报告,显然也接受了他的那些建议。
敲定此事后,戴老板再次向林默投来询问的目光,考虑斟酌一番后,林默继续开口。
“老板,还有一事需要着重的注意,那便是假币问题,哪怕在白银走私一事上,我们挫败了日本人的阴谋算计,但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自清末到北洋,再到各路军阀这些,都没少进行纸钞发行,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其中,不乏有当时政府方面的原因。
但失败的背后,同样不缺日本人从中作梗的身影,而他们所用的手段,便是伪造货币,而他们在这上面的能耐,从这次收缴的那些假币上也可见一二。
国府发行纸币,也要格外关注此问题,并提早进行一些准备,而我们,除去刺探、防范这些事儿,也应该有些还击举措。
国府这边,并没有多少货币印刷能力,为防轻易遭到仿造,应该会寻求国外的帮助,欧美的印刷能力这些确实强于日本,但若日本真下功夫,防是难防住的。
所以我们还得有攻的能力,建议咱们出资设立一个研究纸币的单位,既可以研究如何分辨假币,也研究如何生产伪造假币。
当然了,能伪造,也能研究设计制造新钞,增强防伪等等,以此更方便的维护货币安全,也减少对外依赖存在的风险这些。”
林默说完,林文华便忍不住插话道:“咱们研究货币,还研究如何造伪这些,怕是不太合适吧?这可有点越界犯忌讳了!”
林默闻言,点了点头,但又有几分无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眼下,除了我们,也没人会愿意投入足够资金在这方面的工作上。
再一个,此事同我们,关联性远比想象的大,这部门,往简单了来说,可以帮助我们伪造证件、资料等等这些,方便我们开展间谍活动。
而利用假币打击对方,我们也必然是其中重要一环,对面也是一样的,不可能明晃晃来,大概率也是借助情报机关来做这些事儿。
所以啊!此事我们谍报系统是不可避免要参与进去的,不论是防范查抄,还是设想中的还击,都需要我们。
如果只能一味防守,对我们来说太被动,但国府又不能为此投入大量资源在这件事上配合我们,所以只能我们自己来。
当然了,肯定需要上面首肯并派人监督,越界是越界了点,但以我们与校长的关系,以及宽裕的手头,有些担心也真没什么必要。”
“花销很大?”林文华好奇的问出声,对这方面的情况,他还真没个直观了解。
“国内几乎不存在什么基础,所以从纸张的研究生产,到印刷设备的添置,再到雕刻、制板、调配墨色等,再到一应研究,及相关厂地人员等各方面的筹措,都需逐一筹备妥贴。
一连串的算下来,具体要花销多少,我自己都没个数,但想要达到我说那些,绝对低不了,上面也很难批准这个开销,最多筹划其中部分,但这样,不可避免,会处处受限并麻烦事一堆,想要迅速响应也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