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一条羊尾巴油粘在了铜锅上，随着白烟升腾，一股浓郁的羊肉膻腥味儿飘散开来，直撞人的天灵盖儿。
胡同口的小店儿，天已经不早了，只有两桌客人还在。
易青和郑小龙对面而坐，白酒已经下去了半瓶，羊肉正在铜锅里翻滚，来不及去捞。
“小易！咱们哥俩上次坐一桌喝酒，还是你离开制作中心的时候，大家伙送你吧！”
易青点点头，筷子在锅里来回划拉着，挑了筷子羊肉放在芝麻酱里，一口下去，喷鼻儿香。
“是！那天您正好回京城，赶上了！”
郑小龙笑了，当时他和易青还不熟，只知道单位里有个特牛掰的孩子，之前的主任李虹特别宠着，那天到单位就被一帮人“裹挟”着去了饭店，混了顿好吃的。
“一晃都好几年了！”
易青闻言也笑了，他想不出来郑小龙在感怀什么，毕竟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熟，他在单位里，除了李虹主任之外，关系好的也就是赵保刚和冯裤子这俩货，剩下的······
还包括金炎这种害过他的混蛋。
“你这几年混的是越来越好了！”
郑小龙发出一声感叹，易青混的越来越好，可他呢？
混得越来越差！
之前王硕那个公司还在的时候，他时不时的过去帮忙，还觉得挺有意思，可是自打王硕的公司完蛋，他就只剩下了在制作中心那边瞎混了。
还曾被派去美国，美其名曰是开发美国市场，可谁听了都知道，那完全就是在扯淡。
国内还没摆弄明白呢，居然想要去美国开发市场。
谁给的勇气！？
“你们单位那个主任呢？”
郑小龙闻言，满脸的瞧不上：“早特么滚蛋了，丫就是一大傻掰！”
开发美国市场，就是李虹走后，那位新上任的领导定下来的发展规划，其他的还包括拍摄长篇电视剧。
赵铭铭还在那个戏里混了个角色，戏已经播出，最开始反响挺不错的，但是越到后面，评价就越低，现在已经有人把这个戏称作老太太的裹脚布一一又臭又长。
如果只看前20集的话，绝对是个好作品，可后面······
呵呵！
郑小龙倒是负责的是开发美国市场，其实就是在美国租了一间办公室，然后干起了贩卖录像带的活计，听着就觉得不正经。
不过，郑小龙这个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当时他对象就在美国，俩人长期两地分离，正好借着那位领导的野心去了美国，现在已经结婚了。
“你怕是已经很久没听过那边的消息了，现在制作中心那边，简直就是一泡狗屎，乱七八糟的，人人都不正经干事了，知道今年的拍摄计划才多少吗？”
易青一愣，他确实很久没关注过了。
当初还在那边的时候，每年李虹都会在开年的时候，组织开会，然后定下来当年的拍片计划，那个时候，全国电视剧产量低，所以计划主要就是以剧集数量来确定的。
“多少？”
“年初的时候定了35集，现在才特么拍了一个三集的短片！”
郑小龙说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烧得龇牙咧嘴。
3集！？
一年的时间？
这特么都干什么了啊！？
易青还真的有点儿被惊着了，要知道，前世的京台电视剧制作中心可是一直存在了很多年，而且，出品了很多优秀的电视剧作品。
后来主要还是因为人才流失严重，再加上拍片成本提高，自身资金不足，这才逐渐的走向没落。
按说，眼下制作中心距离没落还有好些年呢？
怎么会······
再一想，易青也就明白了，这一世虽然有他这个小蝴蝶作怪，但是，归根结底导致制作中心走向没落的还是人才流失的问题。
只不过，这流失的进程加快了，赵保刚和冯裤子这两员干将，因为他的关系，提前离开了制作中心，导致了现在的制作中心完全无人可用。
像金炎那样的！？
不特么捣乱就算不错了。
制作中心拿不出成绩来，难怪那位李副台长要亲自登门了，刚上任就接手一个烂摊子，换做是谁都得挠头。
“郑哥！不会是你在李副台长面前提我的吧？”
郑小龙一愣，不好意思的笑了：“兄嘚！哥哥也是没办法了，我这刚被调到台里制作部，好歹也得做出点儿成绩来啊！现在咱们国内，玩的好，我也就想起你来了，怎么着，帮帮哥哥呗！”
我帮你.奶.奶.个籫！
“郑哥！新画面跟着央视那边有合作协议，您不会不知道吧！？这还有两年呢，我倒是想帮你，可帮了你，阮主任那边我怎么交代啊！？”
易青虽然生气郑小龙自作主张，不过要是能真的和京台这边搭上关系的话，倒也是件好事，就像之前在上海的时候那样，算是提前布局了。
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在央视这一棵树上吊死。
郑小龙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是都已经干了，难道拉出来的粑粑还能坐回去啊！？
“兄嘚！这事儿是哥哥的错，你放心，央视怎么也算是京台的上级单位，李副台长既然来了，那么肯定就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指定不会让你坐蜡！”
这还差不多！
不过······
“制作中心那边真的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到底是曾经工作战斗过的地方，虽然已经物是人非，可易青对那边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他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红楼剧组！？
那是梦想之地，没得比！
听着郑小龙说，他曾经上班的地方想，现在已经落魄到了一年才拍了三集电视剧的程度，他心里还真有点儿戚戚然。
“是啊！还真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小易，你还记得你感到中心的时候，那边什么样吗？”
什么样？
易青太知道了！
成立了三年，就拍了一部称得上电视剧的作品《四世同堂》，剩下的要么是上下集，要么就是三集短篇。
因为产量太低，鲁小卫主动求退，随后李虹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从易青的手里买了《渴望》的剧本。
在那之后，陆续有了《便衣警察》、《我爱我家》系列、《闯关东》等等等等作品。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制作中心太难的话，还真就轮不到他上位，更不会蹿升的那么快了。
“知道啊，都是一起过来的，怎么了？”
郑小龙捞了半晌，锅里没肉了。
“老板！再来一盘子上脑，一盘子黄瓜条儿。”
“好嘞！您稍等！”
放下筷子，郑小龙往椅背上一靠，点上根烟，深吸了一口，烟雾升腾，宛若成仙。
“现在还特么不如那时候呢！”
郑小龙的声音也有些悲戚，虽然已经从那个火坑里跳出来了，可是同样念旧。
“领导不上心，又新来了以为姓季的，整天就知道胡吹大气，一会儿要超过经典啦，一会儿又要再攀高峰啦，可特么你倒是干啊！一遇到动真格的地方，就是研究研究，要慎重对待，你说，在这样的领导手底下，谁特么还能有心气儿干活啊！”
易青听着也是醉了。
真不知道当时京台的领导怎么想的，好好的非得把李主任调走，不然的话，现在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易青离开的时候，可是留下了充足的资本，以及运作模式，现在看起来，也都已经被荒废了。
“下面的人呢？也都没干劲儿了，有门路的回台里了，没门路的，就是那些安排过来挂职的，现在根本就不来单位了，就算是有人想要力挽狂澜，可台里都对中心没信心，资金也没多少，还怎么往下玩儿啊！？”
完蛋！
易青知道，中心怕是很快就要被撤销了。
当初，就不断的有传言，京台打算把制作中心合并到制作部，结果一直都没有真的动作，拖来拖去的，硬生生的把一个正处在上升期的制作单位给拖成了现在这个德行。
到底怪谁？
还真特么是一泡狗屎了！
“小易，现在就算是你，李主任，老赵，老冯，你们全都回来，信不信，你们也没办法起死回生，算了，已经这样了，干脆就让他完蛋算了！”
两盘子肉端过来。
“二位，还要点儿什么吗？”
郑小龙刚要说话，易青便道：“再来瓶子菊花白！”
郑小龙忙道：“小易，我这差不多了，再喝的话······”
“没事儿，这酒养胃，少来点儿，咱们哥俩也多聊一会儿！”
郑小龙犹豫了一下，这会儿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行！再多坐一会儿！”
易青笑了，接着对老板说：“受累您再给添两个凉菜，我们多坐一会儿！”
“好嘞，马上就来！”
易青拿起筷子，往铜锅里面加肉。
“郑哥！您···有什么打算没有？就准备跟台里待着了？”
郑小龙也在添肉，闻言一愣，看着易青，总觉得这话里有话，犹豫了一下问道：“小易，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