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只有寥寥几人留下。最开始反应激烈的老王都选择了跟去,让江流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老王在人群里犟着脸沉默。他只是不想死,但如果回都回不去,那还不如拼一把试试。
等所有人再度安静下来,安德威才继续道:“海城情况未知,我们也没打算让各位平白送死,在此我有个提议,等靠近海城后,我们就兵分两路。”
“b级雇佣兵们待在外围,留意丧尸群动向,并制造动静吸引它们注意力,A级以上的雇佣兵趁机突入海城内部。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并非和丧尸群作战,而是救人,所以要尽可能避开战斗。这一点请各位务必注意。”
他边说边看向几个公认刺头,赤首当其冲被目光扫到,一脸“没听见”的表情淡定坐在原地。
安德威对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没什么办法,赤从来没听过别人指挥,他不能指望一个刺头突然改性变听话了。
不过看到他身边正襟危坐乖乖听讲的江流璟时,安德威心中还是忽的一松。
倒也不是没有限制他的办法。
赤是不听话,但这不是还有听话的人在吗。
一众雇佣兵对他的安排交头接耳一瞬后都默认了下来,有人举手提问道:“那那个Y市基地被抓走的人呢?我们也要救吗?”
“卖了吧,又没奖励。”
“先看看什么身份吧,万一是什么有用的人……”
白刃站起身:“关于Y市基地被抓走的人,我们从那几个幸存者口中得知了他的姓名,塞勒斯。他在Y市基地内担任异能者领袖一职,这次失踪的桑陌博士据说原来也是他的下属,所以他才亲自出城营救,没想到半路就被袭击抓走。”
“……”
众人都沉默了。
来救人结果把自己一同搭进去了。
莫涯小声道:“他还不如在基地里待着呢。”
这不纯纯给其他人增加压力吗?
暑期打过工的莫涯对这种自己无能还一个劲给下属惹麻烦的领导简直深恶痛绝。
楚舟垂头陷入思考:“智慧丧尸专门抓他们两个有点奇怪,难道他们身上有什么吸引丧尸的东西?”
闻勋没参与他们的交谈,兀自不经意般观察了江流璟表情许久。
当然,隔着一个面具,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但闻勋直觉感到江流璟有点过分冷淡了。
都是Y市基地出来的人,塞勒斯又是重要人物,江流璟应该会认识他才是,但他竟然连一句表态或者要救他的话都没提过。
简直像是那种……职场里关系很差的同事。
闻勋心里一惊,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真相。
不过他难得情商高了一次,闭上嘴一句话都没有说。
甚至因为太过沉默,还被边上的莫涯叼了一句:“闻勋你被盗号了?今天这么安静?”
平时遇到点事,他们三个里吵得最凶的就是闻勋。
闻勋:“……我就不能高冷一次?”
“不像你。”莫涯诚恳地摇头,指了指赤,“人形冰山有这一座就够了。”
莫名被cue的赤:“……”
赤不搭理幼稚的几人,对白刃等人简单有力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不救。”
白刃点点头,转头对安德威得意道:“看吧,我就说他会这么说。”
安德威:“好好好。”
“其他人呢,有什么意见?”
一片鸦雀无声。
“人缘挺差啊这哥们。”莫涯不禁摇了摇头。这场面和给人判死刑也没啥区别了。
闻勋却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他自己基地的人对他还是挺忠心的,快死了遗言都是救他,一般人可做不到。”
“那你是想救他?”
“那当然不是。”闻勋说,“在外毫无名声,在内却受人拥戴,你不觉得这人很诡异吗?”
“而且,不仅是他,整个Y市基地的存在感都很低,要不是这次任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基地吧。”
此言一出,几人都愣了一下。
闻勋不提,他们倒是没留意到这个。
江流璟开会后就没怎么说话,此刻眸色暗了暗,垂着眸心里思忖。
他自打出发前就怀疑桑陌爷爷被困到海城是塞勒斯的阴谋,进了地下室听到那几个幸存者说塞勒斯被抓走时第一反应也是不信。
毕竟塞勒斯非常的怕死,以前跟他一起的时候,几乎要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一副分开就会当场去世的样子,进了基地后更是基本断绝了外出的想法。
这样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他会为了救人外出,特别是救桑陌,一个名义上归他管,但实际上一直在和他对着干的人。
太荒谬了,江流璟不相信。
会议后众人回到车上出发,距离目的地还有不远的路,众人也没了刚出发时玩闹的心情,一个个除了接力开车就是在各自房间里休息。
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江流璟紧绷的姿态都完全放松。
一会儿坐在床头发呆,一会儿跑到窗前沉思。
明明还是人形,赤却仿佛看到了他小猫的样子,支起耳朵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
但配上他这张女娲毕设级别的脸,风格立马就从可爱变为了美人忧虑。
赤感觉自己的手指又蠢蠢欲动起来了。
几年前偷偷给人拍照的窥伺欲在这一刻重新泛上心头,要不是相机不在身边,他高低要把江流璟各种表情记录下来。
微笑的,蹙眉的,惊讶的,羞恼的,冷静的,还有偶尔高高在上蔑视的。
别人有百变小樱,他有百变小璟。
收藏江流璟有关的一切都让赤的心情变得宁静而充实。
不过怕江流璟觉得他太过变态,赤并未对他说起过这些。
但夜里江流璟居然为此失了眠,赤于是忍不住了。
“想什么这么久?”
浓重夜色里,赤抬高了一点身体,双臂撑在江流璟肩膀两侧,像是一座凭空架起的桥,漆黑阴影流水似的从他身畔滑落。
他语气并不凶,只是一种寻常的、淡淡的询问,仿佛邻家哥哥关心出门发呆的弟弟一般。
但江流璟被迫与他的眼睛对视时,依旧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不是对他的,而是赤对自己的。
就像一头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噬血恶兽,经年累月困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好不容易见到一丝光明,强忍着自身破坏欲去安抚那瑟缩的太阳。
既让人感到恐惧,又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回馈他给予的情感。
江流璟感觉自己在赤的眼睛里被逐渐蛊惑了,那黑夜中也折射出美丽颜色的赤红,把他的不安尽数蚕食。
他敛了敛眼皮,轻声答了句“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充斥着无数噪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唇上却很快被指腹重重擦了一下,耳边传来男人低沉不满的声音:“撒谎。”
“小骗子。”
坏孩子是需要教育的,用惩罚的方式,警醒他,教育他,矫正他,做回听话的好孩子。
赤在黑暗里静静凝视身下的青年许久,俯身吻了下去。
他要用另一种方式帮助江流璟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