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太后自从昭德皇后薨逝后,经常不思饮食,也就每日您来看她的时候喝点儿粥。”
女人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晋阳帝的眸光由高至低,顺势瞥向说话的女子。
一股淡淡的异香传来。
为古板的寝宫增添了几分生动。
晋阳帝紧绷的心又舒坦起来,莫名有种松快。
“你这段时日照顾太后也辛苦了。”
晋阳帝的声音不大,瞥向身旁的桂平公公,“你去将朕的夜明珠取来。”
桂平公公躬身退了出去。
顺势带走了颐康宫内侍奉的下人。
这下,大殿尤其空旷起来。
裴绮真竭力平稳了呼吸,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身上,她只觉得分外难受,很快脸颊就涨红了,她只觉得有些晕眩。
“陪朕去走走?”
这是裴绮真第一次入宫以来,晋阳帝发出的邀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明。
可裴绮真心中却有些许迟疑。
很快这点儿迟疑就被打的烟消云散。
她的身子有些轻微发抖,可还是咬紧了唇,颔首行礼,“是。”
裴绮真是陈国的公主不假,可是陈国哪里能与大晋相比,尤其是入了宫中,才发现金碧辉煌,云宫漫彩,还当真不是书上所言的,原来真是如此。
单是皇太后的颐康宫,光是侍奉的下人就有上百人,这是何等的实力。
裴绮真自从来了大晋就处处受到轻视。
后来由皇太后做主,这日子才过得稍微好了一点。
如果不懂得把握时机,那么就只能被废弃。
她不是一个礼物,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御花园的微风徐徐吹来,轻拂过裴绮真的鬓发,少女饱满如剥了壳的鸡蛋那般滑嫩的脸蛋露了出来。
她眉间含带了三分矜持,三分羞意,还有三分贵女的高傲之意。
与这御花园中精心培育的花相比,竟然毫不逊色。
晋阳帝只觉得快要枯竭的心便适时得到了甘霖,逐渐有了缓慢有力的跳动。
作为年过半百的晋阳帝,这等活力是让他欣喜的。
他宫中的美人也不缺,只是此等让他感觉有活力的倒是头一个。
他的眉目温顺下来,“来大晋还习惯么?”
裴绮真也拿不准答案,只抬起眼,偷偷觑了一眼晋阳帝温和的眸子,“有习惯的,也没有习惯的,陛下也有兴趣听?”
晋阳帝脚步放慢下来,“不如说来听听?”
裴绮真第一次见有人这般耐心的听她说话,她再望向对方的眼睛时,总觉得似曾相识,又不记得在哪处见过,紧绷的脊背算是放缓了下来。
“陛下……”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隔的很近,在御花园中缓缓散着步,周身全无天子的威严,只剩下平静与安宁。
这一幕远远瞧去,只看一抹明黄与粉衣的娇俏少女,仿佛周围的人和事一切并不相干。
“娘娘,这儿风大,您可别凉了。”
侍女高秀的披风适时披上了德妃的肩膀。
德妃这才回过头来,温婉柔顺的面容,只是眼角有几条不可察觉的细纹。
她轻轻伸手抚了脸上还算保养得当的肌肤,莞尔一笑,“高秀,本宫是老了吧?”
高秀是德妃的陪嫁侍女,服侍德妃多年,又不怎么不知晓德妃的性子,“娘娘您仪态雍容,怎么算得上老?不过是前些时日亲自去玉园照顾河涧王,有些累心力罢了。”
“你看宫中怕是要再添一位新人了。”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尤其是帝王。
女人不过是他们征服欲的一种体现。
可眼前的少女却能与晋阳帝谈笑风生,德妃却挪不开眼。
“娘娘,宫中每年都要添多少回新人,您有河涧王,又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奴婢听说陛下要立皇贵妃了,皇贵妃便可代理皇后行驶六宫之权。”
高秀只是远远瞥了一眼。
“皇贵妃?”
德妃几乎要冷笑出声了。
什么皇贵妃,不过就是为了封住悠悠之口。
放眼宫中,除了她出身尊贵,还有同为四妃之一的淑妃,她出身于蒙氏,是大晋三大士族之首。
还有一位是始平侯府的嫡女,后来入宫的卫氏,三个月前才封了惠妃,育有一子,暂未封王。
如妃出身低,如今又被关押了起来,她自然失去了竞选资格。
可她们三个都同样有儿子,除了她的儿子成年已封王出宫居住,其他皇子仍旧居住在宫中。
她看起来是资历最老的。
可是谁不知晓她再恭顺温婉也好,她出身于太后一族,司马氏,便始终得不到陛下的真心相待。
年轻时还轻狂痴傻过,如今她早就瞧的一清二楚。
陛下早就对司马氏不满了。
陛下对她不过一直是表面功夫,做给司马氏看的,她曾经痛恨自己的出身,若不是如此,陛下不会对她的儿子这么不看重,也不会瞧不到她的真心。
如今她却庆幸自己是司马氏的人,陛下不敢轻易动她们母子,就算天塌下来,她们母子有司马氏一族撑着。
“娘娘难道无意皇贵妃之位?”
高秀见德妃并无欢喜的神色,又道,“四妃之中,怕是娘娘的资历最符合。”
德妃并未应声,终于转过身来,手掌顺势搭在了高秀的手背上,“走,去瞧瞧太后。”
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朝着颐康宫去了。
“德妃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哀家?”太后说话懒懒的,看到这个亲侄女也没有喜色,只淡淡道。
“臣妾听闻太后茶饭不思,特意来看望。”这个姑母一向是不喜她的,所以她平时也很少来,何故惹太后生气。
“哀家来问你,茶饭不思是为何缘故?”太后的眉心升腾起了一层薄怒,“你退下罢!”
德妃也料想到这个结果,太后已经在重新栽培人放在陛下身边,她这个棋子太老了,也太旧了,很快就不能摆上棋盘了。
德妃苦笑,毕恭毕敬的做了一个辑。
才由着高秀搀扶下去。
“太后,德妃是您的亲侄女,您何必每次都这般呢?”
德妃刚出门,服侍在旁的姑姑道。
“你不知道,若是哀家不如此疾言厉色,你以为她还能好端端的来看哀家吗?”
太后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她早就料到了今日,可谁让她命中无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