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话说到一半,想起了特蕾莎昨天说的话,脑子又乱成一团。
“虽然事到如今才向你说明实情实在是太晚了,但我还是有必要和盘托出。首先,我要说的第一个真相是:东凰的政局里已经没有公主的存在了。”
在听到特蕾莎吐出意外的情报后,原本以为特蕾莎终于打算和自己交代长姐真实去向的安达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啊?”
特蕾莎也注意到安达的的表情变化,她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指,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进一步解释道:“虽然我隐瞒的事情的确是有不少,但我果然还是想先交代清楚这一点。
虽然大多数东凰人民仍然认为东凰的王还在,公主最后一定会接过女王的权柄、成为统御东凰的女王,但实际上现在女王陛下的手上并没有多少实权,只是名义上仍是东凰的代言人罢了。
因为‘东凰已经不再需要王’这一点现在仍然没能被大多数民众所接受,所以议会众臣讨论了许久,最后选择将王请了回来……”
“等下,殿下。”安达挠挠头,打断了特蕾莎,“所以现在王的大多数权能实际上都落到了议会的头上吗?议会的权力比想象中要更大?陛下没有意见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玛达大人有和你说过为什么她之前会突然带你去丰城北方的山中修习吗?”
“阿玛拉大人那时候的解释是她想要隐居修行一段时间……”
特蕾莎有些心虚地叹了口气:“其实,那时候是因为几乎半个东凰都爆发了不同规模的起义运动,我为了不让你们受牵连,便提前与阿玛拉大人商量,让她离开丰城归隐山间。
我则是留在丰城,加入了起义军,和起义军一起推翻了东凰残余的旧贵族——当年的起义闹得人尽皆知,大部分民众在后勤方面也非常配合,所以起义军中的指挥官们在攻城成功后接管议会、夺过王权,试图打造一个没有王的国度。
可即便如此,民众到底还是需要一个王来指引她们。
大部分人认为王是英明而至高无上的,只是受了小人蒙蔽才会做出不利于东凰发展的决定,所以阿玛拉大人才会回来,用灵媒术引出了一位我们的支持者,作为名义上的女王支持我们,这个认同我们理念、愿意支持我们的女王也就是我的母亲。”
安达扶着额头想了半天才意识到特蕾莎透露了一个反常理的情报,便一脸疑惑地复述道:“所以当年您身为王族,却加入了起义军,推翻了维护您的权力的王权吗?”
“正是。”
安达登时吃惊得音调连提了两个度:“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不能理解!一般来说,除了扎斯提亚斯那种已经从根上腐烂、不得不变革的国家以外,怎么会有当权者自己冒这么大险推翻自己的?”
特蕾莎却一脸淡然:“就算我真的选择死守王权,王权又能为我带来什么?啊,说到这个,那就不得不提到第二个真相了:我十六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一场宫变,这场宫变其实就是丰城起义发生的导火索之一,你的长姐梅莉她……”
“就算您从未在我面前提过,那场宫变我也是知道的。”
话虽如此,可安达即使已经私下调查过家人的真实去向、顺藤摸瓜知道了特蕾莎生日宴时发生的变故,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场宫变竟会成为覆盖半个东凰的起义的导火索。
特蕾莎微微瞪大双眼,但在看到安达脸上的茫然未消后,便故作神色如常地抿了抿嘴:“看来我还是不能一直把你当小孩来看。那么,你是怎么看待那场宫变的?你了解到的宫变又是什么样的?”
“您不也只有二十二岁而已吗?怎么说这种听起来年龄差距很大的话?”在嘟囔着吐槽了一番特蕾莎听似老成的发言后,安达正色道,“宫变背后的起因不往往都是派系之争吗?是不是母亲大人她们站错了队?”
“那场宫变和常规的宫变不一样……在我刚回到东凰时,我自以为看透了东凰当前的矛盾,便试图让人民直接在宫廷内发声,使得起义军的前身天秤团中的部分精锐也被迫趟入浑水之中。”
听到特蕾莎嘴里出现了陌生的词汇,安达的脑子又变得如一团浆糊:“天秤团又是什么?”
“看来梅莉从未在你面前提过,这是好事。要解释天秤团究竟为何,那就涉及到我该坦白的第三个真相了,由于当时国家生产力发展、政局变革等一系列因素导致人民生存空间受到挤占,人民需要抗议的发声点,所以天秤团才应运而生。
从前我和梅莉也是天秤团的一员,我也正是因为加入了天秤团才得以和梅莉成为有着同样目标的朋友。”
安达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一声,她用右手捂住嘴,眼神也变得游移起来:“什么?姐姐以前也……加入了反抗王权的组织?这算什么?姐姐以前从来没和母亲大人说过……”
“毕竟这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即使是热情狡黠如梅莉,怕是也很难将这些事情全部告知于至亲。况且,在大面积起义发生之前,天秤团的发声方式并没有那么激进,也是合理合法的正式组织。
她想为丰城内的诸多不平等事件发声,想要看到公平的法度予犯罪者以公平的审判、平等地予罪犯以改造的机会,所以她才会选择偷偷加入天秤团,试图改变这一切。
我很羡慕梅莉这样的人,当我和天秤团的同伴们如实坦白我的真实身份时,最先接受我的也是梅莉——她想要看到的是贵族们主动放下身段、承认自身错误,和民众其乐融融的理想绘图,我也曾被她的愿景所吸引,做出了不少天真的决策。
可惜的是,大多数贵族都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会认为错误的是与自己立场相对的人。
即使天秤团当时已经获得了在朝中发声的权利、取得了初步胜利,旧贵族也依旧觉得天秤团永远不配站在朝堂之上,于是,那场你我都知道的宫变才会就此发生。
梅莉是以亲近天秤团的新贵代表身份参加的宴席,她也因此成了众矢之的之一,被人下了对术师特效的毒,没能抢救回来。
当时中毒的除了梅莉以外,还有大量天秤团的精锐,她们的离去让残余的天秤团成员意识到王权、贵族和平民的利益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加上当时东凰中南部的织工、术师的失业情况进一步加重、术师护卫们的武力镇压手段愈演愈烈。
太多变故与困难一时间全部积压在一起,这才导致东凰爆发了覆盖面积极广的起义。我这么解释的话,你能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