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面色不变,口中念咒,骷髅距她一尺之遥时,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般蓦地滞住,而后如气球般瞬间爆开,撒下点点金光。
她借着这落雨般的光芒欺身而上,两道金色光弧带着似乎天生便克制鬼力的威压在殷肆眼前闪过。
他能感受到其中纯粹的乾元之力,又诡异地夹杂着邪性。
他忽而明白,眼前人所修之邪,只是她证道之路,而非其本性之恶。
殷肆再不保留,他身形一闪,瞬移到了岁星背后,手中杀招急催而出。
岁星横剑划过手掌,滴滴血珠渗入金印符剑之中。她快速掐诀,转腕将剑直刺而出。
在光芒最盛之际,剑上咒字极速分解,化为数十利刃,呼啸着穿透了殷肆的四肢躯干。
恢复力极强的殷肆被扎得定在原地,他缓缓低头去望,身上数十个窟窿如洞般透亮见底,像是被烧焦了般滋滋作响,鬼气不断从中外泄。
他深刻地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不断瓦解,这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濒死的威胁。
岁星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沾着手掌的鲜血一笔一划写下血字,而后将其掷于半空。
黄符笼罩在殷肆头顶,伴随着岁星的低声吟诵,一个接一个虚幻的鬼影从他体内分化出来,被吸入符中。
从他本源剥离的鬼力越来越多,他的身影也逐渐枯萎消瘦下去,直至被彻底解构,消散于天地之间。
感觉到周围温度渐渐回暖,纪怀安试探性地睁开双眼,眼底红得像是大哭过一场。
他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世界慢慢变得清晰之后,他看见岁星指间燃起火焰,火苗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灼烧着一张黄符,散发出一种如身处雪山之巅般能将嗅觉冻结的冷意。
他不禁问道:“已经结束了吗?你在干什么?”
“超度。”
岁星神色认真地看着黄符,甚至展露出一种他前所未见的纯粹的虔诚。
在黄符烧尽的一瞬,整栋医院内都回荡着不同寻常的呼啸。
安静等待这如哭似泣的回响彻底消散之后,纪怀安才道:“今天幸好遇到了你,谢谢你又救我一命。”
岁星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信步一走就能碰到实力强悍的鬼将,让我有些怀疑,这世界是不是三步一鬼王,五步一鬼帝。”
面对岁星一本正经的打趣,纪怀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鬼将是不是很厉害?”
“没什么法宝的我也只有七分胜算而已。”岁星的脸色渐显凝重,“鬼将出世的条件非常苛刻,背后定有更大的灾殃。”
纪怀安连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岁星看他一眼:“当务之急,是回去安稳睡觉。”
她说着,抬步欲走,忽而却感觉脚下一软,竟有些迈不动脚步。
刚刚与殷肆的交手虽然速战速决,但消耗了她不少精血,此刻回味过来,身体已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她虽然神情不变,心思细腻的纪怀安却敏锐察觉到了她面上的血色极速褪去,变得苍白,他手握成拳礼貌地虚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岁星就近坐到一旁的停尸床上,“我要打坐恢复,会消耗很长时间,你先走吧。”
她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伴随着规律的呼吸吐纳,进入了定境。
纪怀安不敢打扰她,默默靠在停尸柜前坐下。
夜里的太平间更显阴森,安静到极致时,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但他望着岁星恬淡的侧颜,一时间心下却如同漫随天外般轻松安定,仿佛此时身处的并不是停尸房,而是百鬼不侵的桃花源。
等岁星再睁开眼,已经是五个小时后,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并不意外地发现了对面已陷入沉睡的纪怀安。
她知道他秉性纯良,因为性格使然,他必然会做出留下来陪她的选择,只不过岁星先前急需调息打坐,无暇他顾,只能任他去了。
睡梦中的纪怀安,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呼唤他,迷迷糊糊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秀美韶颜,心脏不自禁漏跳了一拍,一时怔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将纪怀安叫醒的岁星唤回了他的神智:“起床。”
纪怀安低头揉了揉眼睛,小声问道:“现在几点了?”
岁星低声回应道:“凌晨四点。”
纪怀安的思绪在交谈中逐渐回笼,他问道:“你好些了吗?”
“已经没有大碍了。”岁星点点头,提醒道,“有人要来了。”
纪怀安听闻,连忙站起身来,做贼心虚般道:“那我们快走吧。”
他和岁星一起离开太平间,刚走出没两步,便见一辆殡仪车朝着停车场内部驶来,想必终点正是太平间。
纪怀安深感庆幸,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确保精神足够振奋,没有危险驾驶之后,一路畅通地驶离了医院。
将岁星送回家后,他便回到了位于新康药店内部的住所。
又过几日,赋闲在家的高萤萤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再次联系了岁星:“我有两张乐寻园开园的试运营体验票,要不要一起去玩?”
闲来无事度过了两天平静生活的岁星欣然应允:“好。”
周五早上八点半,岁星和高萤萤各自打车来到了乐寻园门口。
万众期待的本国第一座乐寻园,将在不久之后向公众开放,目前正在广发测试票的试运营阶段,故而游客相较而言还并不是很多,可以想象,等正式开园后,每天和数万游客在里面排队游玩将会是怎样的痛苦折磨。
岁星接过高萤萤递给她的票,看了眼上面印着的园区缩略图,又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势。
高萤萤随着她的目光左右望了望,问道:“怎么了?你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