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回来时,只见安陵容正坐在殿中执着从前那本旧棋谱等她。微白的光线缱绻温柔的笼罩在她身侧,叫她整个人美好安静的仿似一幅山水画卷。
如此从容,如此淡泊。
叫她最近逐渐变得急迫焦躁的心也好似骤然找到了锚点一般,归于宁定。
忍不住就叫流朱放缓脚步,然后对着宝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安陵容最近觉得自己围棋水准有些下降,具体呈现为她最近摆棋图时,不仅误拆了好几个黑白棋虎口,而且总是盲了目似的老在禁入点落子。一想到,再这么着下去,自己极有可能会输棋给弘昼,她就犹如火烧屁股一般,着急上火到不行。
且在弘昼面前,她总觉得翻棋谱有些落面子,这才在私底下开启了猛背书恶补习的用功生活。
“气尽禁入,自杀禁入,单眼必死,两眼可活……”安陵容正温习基础棋艺温习的入神,忽的几根纤巧玉指飞快捏上她手中棋谱,猛然给抽走了。
不自觉抬眸时,甄嬛一张生动无比的笑靥已是近在眼前。
“姐姐,你回来了?”安陵容眸中闪过一抹惊喜。
然不待她继续开口,却见甄嬛对她笑着摇头,然后好整以暇的后退一步,恭谨行礼道:“叫安嫔娘娘一直枯坐着等我一个小小贵人,全都是嫔妾的不是,还请娘娘责罚。”
她执礼甚恭,语气却十足的促狭,倒叫安陵容窘迫到脸上发起烧来,“姐姐怎的捉弄人?!”她声音细若蚊呐道。
说着扭头不悦道,“就是知道姐姐定要作弄我,才不愿来瞧你的。你再如此,我、我以后真不来了。”
甄嬛见她恼了,方笑着落座道:“妹妹哪里话?我这不是想着礼不可废吗?”
“姐姐!”安陵容娇嗔了一句,她两世为人,怕也只有甄嬛能叫她发出连自己都觉得甚是不知所谓的声调出来。
甄嬛端起一杯茶水,轻抿一口,才道:“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什么难办的事来求我了?”
安陵容一听这话,立马也不羞也不困了,甜蜜又乖巧的拉住她袖子道:“还是姐姐了解陵容,今日来是想求姐姐替我找甄伯父铸造一把宝刀。”
“什么宝刀?你不是闲得无聊,还想在宫里练习武艺吧?”甄嬛一整个大无语道。虽则她早知陵容痴的紧,一时看了什么新奇古籍,那必是要尝试一番的,可如何也想不到她竟还想耍起大刀来了。
“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是替自己求的,是替……”安陵容只得无奈的讲起了她如何在湖边遇到了五阿哥弘昼,以及如何被他烦着讲故事和求刀的事,“姐姐,我话早已经给出去了,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求到姐姐面前的吗?”
左右不过是个小小的生辰礼,还是以安陵容的名义给五阿哥的,甄府倒也称不上故意攀结皇子,甄嬛便假做斟酌着故意为难她道:“此事虽也不难,可是你要拿什么来讨我这个人情呐?”
安陵容一听她这话,便知此事已是十成十有把握了,忙叫宝娟从袖子里将那盒用帕子包好的蜜合香拿了出来。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她正兴冲冲地想要去打开盖子,却被甄嬛一把眼疾手快的给按住了。“这是蜜合香,你怎得了?”甄嬛蹙眉道。
“姐姐怎么知道,这可是异域贡品,合宫就这一小盒呢。我特拿来献给姐姐。”说着忽见甄嬛神色不对,又想到曹琴默久居华妃之下,吃穿用度一直都恪守本分,本不该拥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便迟疑道:“这东西,莫非是曹贵人从姐姐这儿得的?”
“自然。”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摒退了流朱和宝娟。
事情走到这一步,甄嬛才发觉曹琴默与陵容之间的牵扯已然越发深了。只得将自己试探浣碧之事告知于她,免得叫她骤然被曹琴默推出来搅乱自己筹谋。
若是搁在以前,甄嬛隐瞒她此等秘事,安陵容自是要患得患失一番的,可自从她有孕后,甄嬛便与她坦白了沈眉庄假孕之局的腹背受敌,为了她的孩子能平安降生作为她们三人万不得已时的最终保障,甄嬛与沈眉庄早已约定好,叫安陵容尽早从后宫重重纷争中抽身。
若她们能扳倒华妃,那便一荣俱荣;若不幸被华妃进一步戕害,那陵容便是她们的东山再起之机。
甄嬛与她这些日子见面寥寥无几,亦是旨在给后宫众人营造一种安陵容已渐渐被她弃之不用的假象。
“姐姐当真不需要我配合?”安陵容蹙眉道。她自然早知浣碧背叛了甄嬛,但从前世浣碧并没有被处置且对甄嬛更加忠心耿耿来看,甄嬛前世应当是将此事很完美的划上了句号,完美到她甚至无须画蛇添足的去插手。
“陵容,只要‘他’好,年府便是再强盛,我们都不算毫无抗衡之力。”甄嬛轻轻起身抚上她腹部道。安陵容亦是笑笑,将手覆在她手上,道:“姐姐,陵容无用,不得圣宠,若真能得天命眷顾,孕得一子,也算为姐姐们略尽绵力了。”
“陵容,你不必妄自菲薄,有你安安静静的守在后宫一隅,我与眉姐姐这颗心才算有所寄、有所安、亦有所托。”见甄嬛一双水眸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安陵容忽的垂眸,她便知道,自己永远躲不过甄嬛、不,甄姐姐的感情麻痹。
谁叫自己前世欠她孽债甚多呢。她微微感叹一句后,又想,连九五至尊的皇帝都“神魂颠倒”的沉醉于她的温柔乡,自己时不时的被麻痹一两次,也算不得丢人了。
松阳县。
一处大宅子里的正堂,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安比槐正沉浸在第十房小妾海棠的温柔乡中。忽的一个中年男子进来禀报道:“老爷,这是最近一个月县里所有铺子的收入,请老爷过目。”
安比槐咽下海棠喂到嘴里的一颗葡萄,才抽空看他一眼道:“看什么看,都说了这种小事别来烦我了。再说了你是荷香的亲兄弟,我信不过你,还能信不过她吗?哈哈。来,小东西,给老爷香一口。”说着捏住海棠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口。
“老爷~”海棠娇媚的一笑,然后顺从的扑进他怀里道:“自从香姨娘管了家,咱们府上的日子越发好了,而且您也有空多疼疼奴家了~~,真好。”
“对对,荷香真是我的贤内助。”安比槐见貌美如花的小妾主动贴过来,忙连声附和道,再也顾不上去看堂中的李管家一眼。
李荷叶见状,微微一笑,垂头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