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记恩离开了。
冷显呆呆地坐在板凳上,后背靠着墙,一动不动。
老殷氏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一旁出神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老殷氏毕竟是被梦魇折腾了这几日,期间也没有好好吃喝;
而且就这一早上,还和殷氏互撕了两场……
互撕……呃……也是挺费气力的!
再加上发卖下人这事儿黄了,眼瞧着能到手的那点儿银子也飞了……
原还想着,等发卖了下人,换来了银子,自己必是要先添置些吃的、穿的、用的……
现在看来也没有希望了!
或许是因为先有了希望,而后紧跟着失望吧……
老殷氏才提起点儿精神就又泄了气,只感觉精神倦怠,身子发软。
老殷氏也懒得开口喊叶嬷嬷和松枝、松果进来伺候,只自己慢慢地躺了下去……
将眼睛闭上,老殷氏努力平复着气息,缓着精神。
等到冷显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空空的屋子,又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殷氏,眼中厌烦的情绪一闪而过。
彭路离开了……
彭路离开了……
……
这几个字就在冷显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游走……闪现……
彭路离开了……
彭路他这是觉得,勤兴侯府前景黯淡无望?
再在勤兴侯府留下去……前途渺茫?
所以,他才在这个时候灰心离去,不告而别?
勤兴侯府真的是夕阳西下,没有希望了吗?
真的……真的就会从此衰败下去吗?
冷显不愿意承认……
但举目四顾,心中一片茫然。
别说勤兴侯府的未来和希望在哪里……自己不知道;
就是眼下去找个几十、几百两银子应急……自己都束手无策!
更别说要将勤兴侯府支撑下去,要让勤兴侯府恢复从前的荣耀……
谈何容易!
为什么?
好好的一座勤兴侯府,怎么就会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呢?
冷显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冷显再次看了一眼霸占了自己那张木板床的老殷氏,厌烦地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出了小屋。
忠顺见了,忙赶上前两步,想伸手搀扶冷显。
冷显摆了摆手,神色恹恹地说道:“不必了,去徐先生的屋子吧!”
忠顺一愣,转而明白了冷显的意思。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屋……
小屋被老夫人占了,侯爷这是……要挪地方?
忠顺作为冷显的贴身小厮,自然是主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是!”忠顺一声不吭地跟在冷显的身后,亦步亦趋地随着冷显的步子,去了卢记恩隔壁彭路的屋子。
躺在床上的老殷氏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缓缓地睁开眼,只看到了一声招呼没打就走出屋去的冷显的背影。
老殷氏朝着冷显伸出手,她想开口叫住儿子……
可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叫住他又能怎样呢?
如今的勤兴侯府,连发卖个下人都不可以!
连账房先生都离开了……
叫住儿子,又能做什么呢?
老殷氏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破旧的帐顶发呆。
叶嬷嬷、松枝和松果目送着冷显与忠顺离开。
三人竖起耳朵听了听……
又探头朝着屋中看了看……
屋中的老夫人没有动静。
几人交换着眼神……
最后,还是叶嬷嬷迈步先进了屋子,松枝和松果随后。
三人走到了床边。
叶嬷嬷微微俯下身,看着老殷氏,轻声问道:“老夫人,您是……您是继续在这里歇着?
还是……还是奴婢们伺候着您回逸安堂去?”
回逸安堂?
就是回逸安堂,住的也不是自己原来的屋子;
一应用具也不是原来的那些。
回到逸安堂,也不过是歇在倒座房叶嬷嬷的屋子里。
老殷氏满心的凄凉,一时没有出声回答。
自己躺在这里,连自己的儿子都嫌弃地离开了!
自己留在这里,难道还能等到儿子过来问安?
等到儿子来自己床前尽孝?
罢了,还是回逸安堂吧!
虽说回逸安堂也是住在叶嬷嬷的屋中,而不是住回自己原来的屋子;
但,叶嬷嬷的屋子好歹也比忠顺的小破屋好一些,干净一些……
好歹还算是住在逸安堂的院子里。
老殷氏闭上双眼,两行浊泪溢出眼角,无声滑落……
“我们……回逸安堂吧!”
就在叶嬷嬷以为,老殷氏准备在这间小屋里静静地躺下去的时候,却又听到了老殷氏那几不可闻的吩咐。
“是,老夫人!”
叶嬷嬷忙应着,伸手将老殷氏扶着坐起;
松枝和松果上前来,一起伺候着老殷氏下了床。
老殷氏刚刚站稳,还没等迈步……
“噗……噗……”
那令人头皮发麻、令人吐出隔夜饭的声音又骤然响起!
“啊!”
老殷氏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身子一紧,继而止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自己是又又又失禁了!
可……可她控制不住啊!
“快……快扶老身回去……回去更衣!”
留下了一路的污秽、水印,还有臭味儿,老殷氏在松枝和松果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一路回了逸安堂。
勤兴侯府之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愁云惨雾,时而还夹杂着一股股的熏人臭气……
皇宫之中,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浅淡的花香之中隐蕴着诱人的饭菜香……
接近正午,皇后栾惜莹正支使着宫人排摆午膳,就听着殿外传来宫人迎驾的声音。
皇后栾惜莹转头看去,就见洪德帝带着大太监余风,和小太监小东子走了进来。
“呦,皇上这是饿了?
闻着午膳的香味儿就赶过来了?”皇后栾惜莹笑着打趣道。
“非也!非也!”洪德帝晃了晃手中的一张小纸条,“是咱那宝贝儿子给朕派下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