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静片刻。
韩问天盯着眼前的桌案,沉声说。
“今日在殿上,听他说明日要带人肃清王宫,我还想着他总算要管事了。可那贱妇临死前挑拨一句,他便蠢的又中计,还说要离开南部。”
窗外大雪纷飞,韩问天目露期盼的问梁樟。
“你说他下一步是如何打算,什么时候才能接管政务?”
“世子还年幼,王爷别太心急了。”梁樟说。
韩问天挑眉:“本王如何不急,我还能——”
“噔噔噔.....”
屋顶忽然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紧跟着一个暗卫跳下来,现身殿中。
“世子午后去了张家村,此刻酒醉正被季家儿子背回王宫,属下告退。”
暗卫话语精简,说完就隐入暗处。
继续跟着世子去了。
他叫千里马,在十二生肖里排行老七。
羊咩咩不在王宫,这几天是千里马暗中保护世子。
一路只是远远跟着,没被韩枭发现。
“张家村,”韩王有些发愣。
“算算时辰,那混账是一路疾驰着赶去的,倒也不是去赛马游玩。”
张家村离得远,来回奔波得两个时辰。
富余出来的时间也只够吃顿饭了,这哪里是游玩。
梁樟问:“王爷知道世子去张家村做什么?”
“嗯,他八岁那年偷偷藏了婢女带出宫,以为瞒的有多严实,还不是要老子给他善后。”
“......”
“也罢!”韩问天烦躁的摆摆手,“叫他们今夜睡个好觉吧,过后再罚。”
梁樟放心了,笑眯眯的捋捋胡须。
“王爷还是心疼儿子的。”
“本王只是乏了,懒得深夜还跟他计较。”
韩问天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雪,忽然说。
“梁樟,你叫人去把韩修文喊来,就说今夜军务繁忙,叫他来书房行走学学本事。”
梁樟愣怔片刻就反应过来,无奈道。
“您何必拿大公子刺激世子?”
“你不用管!再放话出去,就说本王不满意韩枭这个儿子,往后要专心培养长子了。”
长子就是柳姨娘的儿子,韩修文。
梁樟摇摇头,不赞同这么做。
“世子性情傲气,这样下去他会跟您离心的......”
“韩枭过的太顺遂了,不知道他所享受的资源有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得要有人跟他抢,他才知道珍惜,才会霸着不放,力求进取。”
韩问天站起身,给旁边他养的金丝鹦鹉喂食。
“本王就是要打压他,让他知道没有权势活在世上就等于一无所有,谁都能来抢他的。”
与其往后叫旁人打压他儿子,不如他自己打压!
木质小勺剜出一块肉泥,放进鹦鹉张开到极致的鸟嘴里。
韩问天说:“就像这只鹦鹉,我若是不在了,便不会有人一勺一勺的喂它吃饭。”
“早晚要靠它自己在野外觅食,没本事就会饿死,或被其他动物吞噬。”
“梁樟,你觉得本王做错了?”
“....我不知道。”
梁樟对这样粗暴的教养方式,评不出对错。
他的育儿经也不能给王爷传授。
因为他儿子往后不必扛起南部大业,也不必承担百姓兴亡。
梁樟思索着问:“您是怕世子像赵钰慈一样,被养成花瓶架子,将来稍稍受挫就直接丧了胆气,变成只会咋呼的草包?”
“我儿跟太子一样都是胎弱,生性懒惰,颇有些认命的架势。”
韩问天耐心的喂着鹦鹉,一勺一勺。
嗓音沉稳中透着沧桑,在雪落屋檐中沉闷响起。
“我逼着他才教成如今这副模样,前有一个赵氏草包为例,我哪敢懈怠。”
十八年如一日。
对于韩枭的功课,韩问天没有一天不操心的。
最怕就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韩枭会落得跟赵钰慈一样下场。
那他即便死了都合不上眼。
梁樟点点头:“是啊,赵钰慈因为胎弱,被先皇当成眼珠子一样看护,可是世子他未必就......”
“不要未必,是绝对不能!”
韩问天猛地转头,灼灼盯着梁樟。
“一块石头挨几刀,只能当台阶被无数人践踏,可它若挨上数千刀被雕成佛像,日后便能受万万人跪拜!”
“这个道理用我告诉你?”
“......”
话这么说,梁樟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我只是觉得,不必如此残忍的对待枭儿,他才十几岁,今日又是他的生辰,从台阶滚下来的时候我看着...着实心疼。”
那样狼狈的滚落在地,性情高傲的孩子心里得多难受。
此刻还在宫外买醉。
梁樟只是想想就心疼不已。
“你心疼?”韩问天陡然愤怒!
“他日后若守不住南部,旁人提刀把他大卸八块,你那时候疼不疼?连着百姓和将士的命也得搭进去,你的心疼能换回几条人命?”
那是他心里唯一的亲骨肉,他不心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