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振翅掠过天际。
旷野之上那极其激烈的动静引起了它警觉,使它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目光所及,是无穷无尽匈奴人骑兵组成的黑潮在侵吞着旷野上的所有的落脚地方。
使得那被黑色浪潮包围在中央玄色的大阵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代表着阿尔曼所在的黑色大纛前移和代表着不死不休血色旌旗的升起,彻底使得匈奴人最后一丝理智都消散在脑海中,让他们陷入了绝对的疯狂。
“匈奴万岁!”
匈奴的左右两翼,匈奴的预备役,包括匈奴的贵族与亲兵。
几乎所有的匈奴人都跟随着那面黑色大纛向着周军的大阵疾驰而去。
数万骑兵组成的骑阵宛若灭世的洪流,试图淹没他们面前所有的敌人。
然而,面对这一情况,站于车架上,遍观全局的朱正也清晰的收入眼底。
但他的脸色不悲不喜,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令旗,然后静静的看着那面正在极速移动的黑色大纛等待着。
毕竟就像之前他和吴信说的一样。
匈奴人的习性一向便是见敌则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云散矣。
之所以在如今敢杀敢战,甚至于死战不退,皆是因为阿尔曼一人的威望尔。
因此,只要杀了他,那么匈奴人便会彻底的失去战意,俯首帖耳,再也没有人能重新整合如此庞大的军队进行反击。
从而成为怆惶逃窜的野狗一般,四散逃离。
朱正眼神闪过一丝锋芒。
汹涌的黑色浪潮在那黑色大纛的率领离周军的军阵愈发接近。
一百步。
轰雷般的马蹄声响彻云霄,似乎连天空中的层云都在此刻被震的消散一空。
五十步。
“杀!!!!”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引得周军前阵无数甲士面露惊恐。
即便他们皆是精锐,即便他们皆是猛卒。
但在这一刻,依旧会心生畏惧,甚至恐惧。
因为骑兵是冷兵器时代的王者。
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之王。
那么数万名骑兵冲锋的场景。
其势就如同天顷,震慑着每个人的心神。
二十步。
战马奔驰间,人间百态就悄然上演。
本就精疲力竭,厮杀许久的周军前阵终于有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试图往后退缩。
但很快又被人硬顶着上前,亦或者是直接被还存有理智的袍泽毫不犹豫的斩杀。
“列阵!不许后退!”
不能后退,后退便是死亡。
“举枪!”
只有依靠着刚刚重新整合的整齐军阵,才能夺得一线生机。
十步!
“杀!!!”
匈奴人们赤红着双目又是一阵怒吼,随即毫不犹豫的顶着长枪冲了进去。
“万胜!!!”
而直面骑兵冲锋的周军甲士们也惊恐的怒吼起来,紧握手中的长枪御敌。
“砰—砰—砰!”
黑色的浪潮和玄色的大阵如同水火般相撞,消融。
无数尸体高高飞起,倒伏在地,血流漫野,变成肉泥。
急速冲锋的匈奴骑兵在眨眼间,就将刚刚稳定不久的周军前阵踏破。
随后就在黑色大纛的带领下向着苏绾的大纛急速冲去。
时机已到!
而就在这时,观望许久的朱正终于开口。
“中军左右步卒上前,拦住他们!”
他眼神冷漠,对于前阵那惨烈的情况视而不见。
慈不掌兵。
在阿尔曼的率领下,必定会激发匈奴人的血性,使得他们士气极为高昂,第一波攻势也必然极其凶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
只有牺牲前阵抗住第一波攻势,再令左右两翼骑兵出阵迂回,包抄切割,才能把握胜利。
想到这,刚下一道军令的朱正又用力一挥手,掌指前方,令旗飞舞间怒声道:
“再升血旗,令左右两翼骑兵出阵,迂回包抄切割匈奴军阵…”
朱正须发并张,不怒自威。
“斩杀匈奴大汗阿尔曼!”
“诺!!!”
话语既落,应承声便起。
军令下达,顷刻间,就是无数令旗飞舞。
“咚!咚!咚!”
伴随着轰鸣的马蹄声,激昂的战鼓也再度响彻四方。
“万胜!!!!”
那振奋人心的呼喊声也又一次传遍整个旷野。
周军军阵之内,无数甲士举盾而立,直面那汹涌的黑色浪潮。
两条长龙也随即从左右两侧分别而出。
马蹄声雷动,卷起一面又一面的玄色旌旗向着正在冲锋的匈奴骑兵们疾驰包围而去。
…
而此时此刻,在最前方直面厮杀的惨烈战场上。
“威武!!!”
“杀!!!”
在一波又一波的高声呼喊中,吴信也是一阵怒吼。
长戟所至,无不受首。
沿途的匈奴人无不像着海浪一般开裂。
可强大的武力,也只是能堪堪保证自己的安危罢了。
这并不能使得紧跟在他身后冲锋的甲骑数量增加。
他们还是在逐步减少。
就连回应他怒吼声的“威武”之声,也渐渐变得微弱。
毕竟在这直面匈奴人最猛烈攻势的情况下,在这密布刀剑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
“咚!咚!咚!”
远方战鼓声传来的进攻之意,响彻在吴信耳边也让他的鹰目瞪大。
他剧烈的喘着粗气,猩红的血液让他的视线模糊。
但…他依然看清了远方那面迎风飘扬的黑色大纛。
也许可以。
强大武力并非没有作用。
惨烈的厮杀终于让他见到了结束战争的曙光。
只要…
只要…
斩了他!
那么伤亡就可以减少。
就可以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又是一击横扫,把一名匈奴人拦腰斩断,炙热喷涌而出的血液让本就是个血人的吴信变得更加骇人。
呼吸间,充斥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但这一切,也没有让吴信过多的思考。
他只是一拉缰绳,就向着黑色大纛急冲而去。
“随我杀敌!!!”
马嘶声响起,刻有“吴”字的旌旗再一次迎风展开。
“威武!!”
紧随其后的甲骑们大呼着回应自己的将军。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不需要多余的动作。
因为他们早就心照不宣。
将不畏死,士何以畏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