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府大会堂。同村的干部们拦住况平伟冷笑着嘲讽道:
“这是干部大会,好像不是自由市场,没有组织观念的熊四海都没有走哇!”
“你父子二人都跑了,谁组织我们学习和贯彻会议精神呀?”
那名社长绘声绘色学着况太岳昨晚生气呵斥的声音,比划着叫道:“本人以里长的身份下令:你们三人必须完成上级领导交给的光荣任务!否则就是对抗上级领导,拒绝完成上级交给的工作任务,务必严肃追究三人的政治责任!”
况平伟心中剧痛,无可奈何地哀求般推脱道:“我上厕所还不行吗?”
大家早对况家私呑村办企业(太岳造纸厂的前身)、骗签森林合同、鱼肉远近百姓等等行为,心怀极度不满,这时都故意挤兑他:
“那是你的自由,可千万别上到散会还不见人!”
“厕所气味不好,我们等着你早去早回!”
“没有你父子指引前进方向,我们回家都找不到路,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哟!”
“垃圾,早死早超生,何必人间留祸根!”
况平伟明明晓得大家在戏弄他,在报复他,但又不能翻脸,好不容易凭借蛮力挤过人墙向外走去,通道的两侧却又突然站起来古井村十几名干部,借彩印彩珠凉席吸引住众人视线,一齐围住了他,正应了才出虎穴,又进狼窝的老话,但是这种重奖,完全和他们杰出表现是非常对应的,出来混是要还的。况平伟又被几个人推搡着戏弄着:
“咦,不对呀,熊四海是诈骗犯,怎么是你父子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逃走啊?”
“你们不是要让熊四海永世不得翻身吗?还没有完成任务呢!”
“你这是上台批斗熊四海吗?方向怎么走反了!?”
“错,他是去报警抓诈骗犯熊四海!”
“千玺,开炮!”
况平伟被围攻着,但又没有面子声张,他又羞愧又屈辱,而且恼怒万分,他不过是个毫无决策权的从犯而已,却承担了所有人的疯狂报复!脸色数变却又无法发着,这毕竟是干部大会会场,他最后急红双眼,憋足全身蛮力,好不容易才撞出包围圈落荒而逃!
样品展示队伍绕会场一周后,上到主席台,单排列队面向下面广大干部,会场又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熊四海和主席台的所有干部站起来鼓掌,记者们拼命拍照,最后全部目标都转移到熊四海身上。
掌声未停,一名热衷功夫的男青年抢先站起高喊道:“我买武松打虎,三百块!”
一名小媳妇急躁地站起叫道:“我要鸳鸯戏水!”
旁边一名男子见缝插针地高声笑道:“好,我们一起要鸳鸯戏水!”会场爆发出一片大笑声,害得那个小媳妇羞答答地垂下头去。
一名壮年男子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叫道:“八仙过海做礼物送,三百块!”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汉更是焦灼万分地急叫道:“不行不行,这些东西太稀罕了,我儿子宾馆全要!”
“……”
整个会场的人几乎都站起来企图抢购,许多人都高声哄抢,更有几个人离座向主席台跑来,更多的人站起来准备尾随,会场又一次混乱起来!
熊四海赶紧用麦克风含笑高声道:“各位安静,敬请大家坐回原位,我们都是有组织纪律观念的干部和先进分子,请保持会场秩序!”会场肃静下来,大家立即坐回原来位置,井然有序地坐好,熊四海继续道:“这一批的几百张样品是要送到市里展览的,但大家放心,我们正在全力扩大生产,计划在本县设立一个展销门市部,大家的需求都能满足,到时候敬请大家光临。我告诉你们,我们用的油漆和稀释剂都是国家标准检测过的环保产品,釆用严格的净化措施,产品尽管放心使用!本人慎重承诺:今年本镇十大优秀干部、绿化先锋、劳动模范、五好家庭,本公司决定每人奖励一张,希望大家做出成绩到时候竞选!”
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副县长更是点头大叫:
“好样的,我喜欢!”
熊四海向副县长点头致意,继续道:“从大家的喜爱程度可以看出,这种具有东方民族艺术特色的产品,一定会畅销国际国内市场,相信大家更有信心栽种楠竹,绿化山乡,从而根治旱涝、风沙、泥石流等系列灾难,全民走向平安富裕。
“本人还严肃承诺,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出现多大面积楠竹林,我们收购价永远不变,并尽量扩大各种产品的产能,满足乡亲们的销售!
“各位,让我们手挽着手,在环境破坏引发的灾难包围中,奋不顾身地杀出一条血路,携手并肩同创辉煌,迎接幸福明天!”
会场掌声犹如鞭炮堆燃烧起来!
熊四海继续道:“我向各级领导和乡亲们承诺:四海公司将一直奉行促进绿化、改良环境的祟高宗旨,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哪里的环境受到破坏,哪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本公司长期优先聘用贫困、残疾人员,帮扶失学学生和受灾群众!当然,我们需要量体裁衣循序渐进,总之,我绝对不会辜负各级领导和广大父老乡亲的殷切希望,无愧于热血男儿和社会精英的光荣称号!”
全场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副县长带领主席台的人和熊四海热烈握手,许镇长悬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兴高采烈地安排熊四海坐到况太岳的位置上,其实他与熊四海是这次会议的同谋,当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
照相机闪光灯连续不断地闪耀着。
萧如山来到主席台前,与熊四海拥抱一下,向许镇长举手道:“本村长要求发言!”
许镇长笑道:“你已前来表演了老丈人拥抱大女婿的戏码,我能不同意吗?”
主席台上一片欢笑声、鼓掌声。萧村长来到讲话台拿起麦克风严肃地站着道:
“各位领导和乡亲们,我是古井村里长萧如山,我汇报一个全村人和镇干部可以作证的真实情况。
“这次悲惨大滑坡,我们村生命财产受到惨重损失,居然有一半乡亲被泥石流尸骨无存地吞噬……”他讲到这里,双眼泪光闪烁,声音哽咽,脸色凝重,心里沉甸甸的,比起况太岳那些假大空的套话,更能打动人心,产生强烈共鸣!他握握老拳停顿一下,克制住差点泛滥成灾的情绪继续道:“加上是在多年频繁的自然灾害之后,全村人完全心灰意冷,变成还在呼吸的活死人,没人参加生产自救动员会,没人去恢复严重破坏的田地搞夏种,我厚着脸皮去反复动员,仍然没有一个人动!人心都是肉长的呀,说句心里话,我要不是里长身份还硬撑着,也早就精神崩溃倒下了!是啊,村民们说得非常有道理,这连年旱涝甚至一年几次灾害,说不定还没恢复完,或是庄稼还没有成熟,又被洪水破坏了,尤其是这次许多家庭都连根拔掉,谁还有信心还有心情呢?全村人都变成了无精打采的行尸走肉,万分消沉地等待下次灾难,有些人沉溺赌博消磨时间,有的喝醉白酒麻醉神经,甚至有的挺而走险差点被逼上贩毒的不归之路……”
副县长紧皱双眉举手打断道:“不好意思,我想核实一下,当时真有被逼差点贩卖毒品的?这个人又是谁?”
全场一下寂静得似乎可以听到自己血液的奔流声,大家都惶恐不安仔细端详着副县长的神色,想要读出他如何处理差点贩毒者的下文,而萧如山更觉自己失言,马上招来张黑牛横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