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黑牛沉痛地说:“三个老人一个瘫痪,儿女读书债台高筑,我脚残干活又不方便,还允许我当缩头乌龟吗?我不冒险一搏还能怎么样?”
况一华鼻子一酸眼睛湿润,疾风吹得泪珠纷飞,他突然觉得这个跛子的选择并不比历史上荆轲刺秦王的悲壮逊色,更觉得这个武功盖世、为人忠诚谦虚的真男儿不能这样葬送,他况一华又能干啥?他只有宽慰道:“别想太多,你这样的好人会有关二爷和老天爷尽力保佑的。”
张黑牛勉强笑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既然选择了就坦然面对吧。”但他内心却如猫爪乱抓般绞痛:就算我搞到钱才伏法,或者亡命天涯,三老两小要去依靠谁?最需要我的时候还不到呀!更何况能否搞到钱也还是未知数!
况一华同情地问道:“你也真够倒霉的,老婆跑了还留个老太婆给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赶她走?”
“赶她走?为什么要赶她走?她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人家,好歹也曾经是我丈母娘,我没有那样狼心狗肺!”张黑牛完全不屑地讥笑道。
“佩服佩服,大侠就是大侠!”
“唉,什么大侠,我只是个会点拳脚的老农民,现在温饱都难解决。”张黑牛又皱眉低头,思索着什么。
“我完全不明白,她住一个村怎么到你家过夜?”
“幸好她与儿媳吵架来我家,不然也被泥石流冲走了!”
“幸好个鬼,你现在来当冤大头!”
“没关系,就算是不认识的老人家碰到困难,我们照顾一下也无所谓嘛,这是为自己和子孙后代积德。”
“说得轻巧,是要养老送终呢,仅仅棺材和丧事开支就不少。”
“我不会赶她走,如果我妈吃两个鸡蛋,我只会给她两个最大的。”张黑牛发自肺腑地说,可是他双眉却紧皱着,肩上负担实在太沉重了,而且身体……
况一华完全相信他的话,村中曾有一个非亲非故的瞎眼孤老太太,临终生活无法自理后,是张黑牛一家负担五年的吃喝拉撒睡才送终的。
张黑牛只觉厚重的夜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摩托虽然开着远光灯,但是在广阔浓重的夜幕中,仼它如何冲刺,始终显得那样出奇的微弱,出奇的渺小,远处看去,就是一只微乎其微的萤火虫!
他下意识地望向朝阳每日升起的东山岗,是啊,唯有朝阳才能撕裂这茫无边际的夜色,荡尽这寒夜的冰凉!
回到家,张黑牛打点好一个简单的化肥袋小包袱,趁夜色掩护绕到况一华寝室的窗户外放进去,免得被赌博的村民们发现。
他回家来到老父老母的寝室门外跪下来,满怀痛苦和赤诚地祈求观音菩萨无微不至地关爱亲人,包括丈母娘,自己死后甘愿成为观音菩萨的一柄火炬永远燃烧,为天下苍生照亮漆黑的长夜,躯散冰凉的寒意。
他最后来到儿子的身边,小宝正在熟睡之中,他将心爱的儿子痛惜地揽进宽大的怀抱中,两串热泪夺眶而出……
第二天上午,天色阴暗,乌漆墨黑的雨云布满天空,远处闪过蓝色的闪电,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况一华看看天色,向张黑牛家走去。他听到一阵摩托引擎声,一看是昨晚出尽风头的熊四海,他赶紧踢开竹篱笆下两只猎犬,隐蔽起来,他吹两声口哨,附近八九条猎犬来到身边。
熊四海将摩托骑到古井村村委会萧如山里长的大门前,停下来熄掉油门,摘去头盔取下钥匙,拿起礼物背包正准备进门,忽听轰然一声,大门却从里面猛地关上栓死,他不由愣住了。
况一华也下意识地怔一下,接着轻嘘口哨,右手向熊四海挥挥,八九只猎犬凶恶地咆哮着扑向熊四海,从四面紧紧包围住。
熊四海仿佛面对几只小猫一样,镇定地环顾一下没作任何反应。
群狗就像组织严密的一群恶狼,心有灵犀地狂吠一声,突然全部呲牙咧嘴闪电般四面一齐猛扑而来。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串霹雳,震得地动山摇。
在况一华一下得意忘形,正想拍手叫好的时候,却见熊四海身影闪动双脚如飞地连环出击,一脚脚都强劲地迎面踹在猎犬脑门上,猎犬都遭到当头一击,惊惶地惨叫着向后滑去,利爪在水泥地上划得呼呼作响,狗群掉过头去,夹起尾巴惊惶地哀嚎着逃窜而去。
况一华愣了愣,暗自冷哼一声悄悄离去。
熊四海毫不在意地上前拍门,根本无人打开,连拍几次都纹丝不动。
门里,从瑛妈背顶着大门,萧如山上前开门,被她凶神恶煞地推开。
萧如山窜出好远才站住,他仍心平气和地反对道:“四海女婿有啥错?”
从瑛妈愤愤地怒吼道:“母债子还,天经地义!”
萧如山忿忿不平地辩解道:“就算她有错,也是为孩子着想!”真是压力越强反弹越大。
熊四海也听到对话了,眉头一皱掉头就走,转眼已出人意料地从后门走进客厅,将礼物包放到方桌上接茬道:“确实是好心办错事,现在也没法了。好在荒山秃岭满世界都是,哪里都需要绿化,更何况还少了一个村的压力,也算变成好事了。”
萧如山怔一下,惊喜万分地赶忙抢过话头:“你这样看得开,真让我高兴,坐吧,早想和你谈谈。”他赶紧倒水泡茶。
从瑛妈来到熊四海面前怒容满面地责骂道:“你母子二人欺负从瑛,你还好意思进来?这大门就是关你的,而且全村人早就等着收拾你!”
熊四海厚着脸皮微笑道:“东方不亮有西方,前门不通走后门,一样达到目的地。”
从瑛妈怒目金刚叫道:“耍无赖是吧?你在老娘面前太嫩了!”她气势汹汹地蓦然抓起礼物就要砸下。
“许镇长请坐!”萧如山灵机一动招呼一声,待妻子看向门口,他慌忙将礼物抢在手中抱着道:“这可是好东西,我从公安局回来就心灰意冷的,好久没痛痛快快喝一杯呢,今天我爷俩喝个痛快!”
从瑛妈怒气冲冲骂道:“竟然敢骗老娘,天下男人没半个好东西!”
萧如山放下礼品袋,急切地按熊四海坐下,愁眉苦脸地道:“你要再不来,我几乎就要悬梁自尽了!”
熊四海坐下赶紧道:“看来情况很严重,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萧如山迫不及待地搂住女婿肩膀,泪花闪动地哽咽道:“孩子,救救老爸,救救全村乡亲吧!”
熊四海拍着老丈人的背安慰道:“爸别着急了,我就是专门为这事来对症下药的。”
萧如山在知己般的女婿面前毫不掩饰地热泪盈眶道:“你也晓得,乡亲们连连受灾,往往恢复生产又很快被天干旱死或是被洪水冲毁,一直都是这样重复着,而这次竟然一半的家庭都被连根拔掉,乡亲们的希望一次次破灭,这次更是心都揉碎了,心都死掉了,我要不是干部身份也早就躺下了,我实在没理由说服大家,不但没人生产自救,反而赌博成风,我甚至风闻有人要去贩卖毒品了,这不仅是破罐子破摔,更是把破罐子变成了细菌武器来害人!”
熊四海心头一阵猛烈震撼,他深感自己责任重大,即使天上下刀子,他也只有义无反顾地全力冲刺!他温和平静地说:“爸别急,我已找出古井村病根,保证照着方子下药就会全部药到病除,让乡亲们过上既无自然灾害的平安日子,又有富裕美满的幸福生活,只要……”
萧如山却心急如焚地直奔主题: “萧从瑛老是说不淸,你快直接说措施,措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