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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人被巴掌大的小狗怜爱啊

小栗虫太郎的异能叫作“完美犯罪”,可以通过释放迷之生物销毁案件证据。异能本身并不带任何攻击性,看起来,至少他身上的伤完全是因为这个十八岁少年随身带了把小刀,而异能体完美复刻了这把武器的存在。

这倒霉蛋从未修习过专业防身术,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半个小时,可以说要战斗意识没意识,要实战技巧没技巧。一人一异能拿着各自的水果刀在漫天大雾中菜鸡互啄,能赢全看谁更有毅力。异能体的缺陷仅仅在于不会变通,小栗最后体力耗尽,只能头昏眼花抬起胳膊,尽量护住胸腔与头部等要害部位。幸亏在异能者失血过多送命之前,雾散了,朋友找来了,他安全了。

但为什么说这异能是“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呢,很好理解吧?这种能力一旦肆意使用,对人类现有的制度将会产生其他异能无可比拟的冲击。

小栗虫太郎起初还不知道这叫异能力,也曾充满真情实感地困惑过。

自己不算常规意义上的好孩子,他承认。比起学校那些傻蛋热衷的社交游戏,小栗虫太郎喜奢华,爱诗书,大诗人醉舟(阿蒂尔笔名)是他的心头好,最近尤其推崇美国那边声名鹊起的新星推理作家爱伦.坡。

在日本,不合群是很危险的,可小栗觉得还成。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遗产够他潇洒,成绩又足够优异受到老师青睐庇护,还有更不合群的同班同学横沟和他一起尽情探讨各种有趣的杀人手法。日子有滋有味,唯一一点由于自己跟横沟设计的手法秒掉市面上所有推理小说导致无书可读的厌烦,也随着日本作家江户川先生的横空出世变成了过去式。

自江户川先生之后,国内外受到感召迅速涌现出大量推理小说,纵使良莠不齐那挑一挑也有良了呀?大家都不需要亲自挑哦,江户川先生头号粉丝“邪恶青花鱼”为先生建有应援网站,偶尔江户川先生会冒个泡发表些读后感,推荐推荐喜欢的作品。

小栗虫太郎对书籍有自己的品味,不至于照单全收,先生没提到的书也有所涉猎。不过爱伦.坡先生就是因为江户川先生大力举荐进入他视线的,短篇小说《幽会》一举俘获了小栗的心。

咳,说这么多,两个年轻人再怎么协商凶手应该如何构建密室,那都是虚构、虚构的!他们只是在为横沟的第一篇推理小说练习!哪家好人会分不清小说跟现实呀?他俩还因为担心读者太投入了分不清,主动加入不少离奇怪诞的情节进去呢——其实感觉这么写故事更好看了诶,果然他们不适合江户川先生那样写实的文风啦。

甚至小栗虫太郎还没想清楚以后是要自己动笔写,还是就瞧着横沟写呢。他知道自己写东西一贯喜欢炫耀学识,横沟夸他文笔华丽诡秘,很有坡先生的感觉(诶嘿~),但是受众不一定会接受吧……不对,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会觉醒抹除犯罪证据的能力啊啊啊啊啊?!!

小栗自认遵纪守法,以后估摸着也不会违反乱纪伤害他人,故而刚刚觉醒异能的那段时间真是丧气到不行。横沟看不下去了,就像苦恼青春痘的人永远会第一个发现别人脸上的痘,以前是没那个意识,他后来注意到周围有几个人似乎同样拥有特别的能力,不禁心生怀疑,拉上小伙伴狗狗祟祟溜去横滨黑市四处打听。

黑市的消息总是灵通的,知道这种叫异能力的玩意儿跟本人品性没有直接关联,小栗才、他还是没能松口气。两个高中生之前压根没想过要跟里世界的人打交道,聪明归聪明,说话做事过于青涩,还是不小心被套出了话。

黑市的消息总是灵通的。

横滨黑手党云集,“消除犯罪证据”,天哪,这不是老天赏脸给他们的福利吗,必须弄到手!至于福利本人怎么想,那不重要,他虽说没有亲眷,不刚好还有个朋友?年轻人的友情最纯粹啦,他一定可以说服自己想通,乖乖配合大家呢。

小栗虫太郎看着傲慢冷酷,实则吃软不吃硬;巧了,他的朋友横沟正史看着绵软成天傻乐呵,实际上软硬都不吃。

什么心仪的大学、什么未动笔的小说,正如那些混球所说,统统比不上少年人唯一的挚友!横沟眼里的阿虫正直善良,自尊心极强,如果由于顾虑自己,阿虫被迫忍耐良心的谴责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而他哪怕为了不让好友担心努力经营生活,强行营造“一切都好”的假象,又怎么可能真正心安理得?一旦这么妥协,他们两个到底谁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反抗!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反抗!

可以欺负聪明人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不过时间稍微拖久一点,等他们气鼓鼓反过来学会那些腌臜手段用来自保,黑手党就没招了。说是这么说啦,闻风而动的家伙太多了,没人受得了三天两头来一遭吧?两个人无牵无挂,好不容易又逃过一轮追击,稍加休整便决定逃往海外避避风头。

过去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经济危机,万亿传说,横滨大乱,好歹事情终于全部安排妥当。眼看没有驾驶证的横沟已经在异能的掩护下开车平安抵达码头停车场,只等轮船停靠,他们正头碰头嘀咕黑手党明明前段时间都专注抢夺那一万亿巨款去了,最近追在身后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横沟感觉自己就低头打了个喷嚏,抬起脑袋世界都变了个模样。

咦,阿虫人呢?

诶,他外套跟小行李箱还在车上耶?手机也没带吗?

啊,外面好吵。

这一年的逃亡让横沟积累了不少素材,也让他拥有了寻常作家不需要拥有的对危险的警觉。纷乱迅速扩大,爆炸头少年目光一凛,拿上自己的移动电话果断离车追寻众人的惊呼,顺利找到衬衫完全被血泡透的阿虫。

横沟从来没有试图寻找虫太郎留下的暗号,他是正确的,异能体的第一反应永远是用异能偷袭主人。之后的近身搏斗,异能体也一直仗着自己没有体能消耗机械使用异能,所以这一片很干净,什么犯罪痕迹都没有。就是太干净啦,有心追查的家伙但凡过来瞧上一眼,就能断定他们曾在这里停留。

“那个,请那辆深灰雪铁龙不要插队!”

宣泄不满的连绵汽笛给焦灼气氛添了把火,守卫出入口的男性志愿者中止谈话,赶忙跑去后面维护秩序。他的女伴适时上前接替,笑容和煦地告诉横沟前面有哪些路堵住过不去。

在车载广播瘫痪的当下,每一条口耳相传的交通信息都十分金贵。横沟连连道谢,与这些情报相比,排队等待两三分钟的火气压根算不得什么。

他摇上车窗,开车路过一位黑色长发的外国青年,抬眼望向车内后视镜关切询问:“阿虫,你待会儿想吃芥末饭团吗?”

横沟难免庆幸当初留有后手,没有退掉出租屋。阿虫说伤势不重,不过流了那么多血必须好好调养,反正他扶阿虫回来的时候听大伙都在说轮船全被吓跑啦,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短时间内是别想走了,专心养伤吧。

“滚。”

小栗费劲地翻了下白眼。

“哦、啧,这路好深的缝,看来你遇到的还是范围攻击呐。”

停车场外面的公路出现了一条骇人听闻的长长深沟,可又活像是一位笨蛋医生刚给做过缝合手术似的,简单粗暴用黑色麻线大致缝了起来。人跟车还好,在上面走稳稳当当,轻易掉不下去,就小婴儿还是不能随便丢到路上爬,哈,他又有了一个灵感,回去安顿好阿虫就赶紧记下来。

“雾确实很浓……”

小栗轻声咕哝。

“阿虫!”

横沟担忧地提高音量,小栗攥紧钱包勉强抬起眼皮:“醒着呢。”

稍微用点力气说话,就觉得伤口一阵阵刺痛,怪了,难道还有肌肉把喉咙跟胳膊连到一起吗,不然怎么会这么疼?小栗虫太郎博览群书,哪里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嘴上一问一和,手头维持异能,心里胡乱吐槽自己简直昏了头,刚才居然会觉得地板上的西装外套动了一下。

确实被突如其来的大声吓到动了一下,她全然不知自己错过了谁,只悄悄咂嘴,枕着脖颈上的树枝项链睡得香甜,梦里有主人摸摸狗狗呢,嘿嘿。

小栗虫太郎反正是嘿不出来,浑浑噩噩坐车回到位于闹市区的出租屋,依旧没法安心休息,身上的血迹被异能消除了也不行。

横滨最近群英荟萃,雾散后这边的惊慌不比码头那边差。更糟糕的是他们的出租屋惨遭陨石突袭,现在那间七层公寓就剩一片废墟,大家伙都围在那里帮忙刨土救人呢,工作党是不在,可房东一家、家庭主妇还有几个婴幼儿出事的时候都还在家呀!

他俩没法去救人……

面容青涩的爆炸头捏紧方向盘,又颓然松开,对此囫囵带过,调转方向前往另一处安全屋,语气轻快地打趣友人舌头太叼,他可学不会怀石料理,想吃好了自己做去。

“做好了没你的份。”

小栗实在看不清东西,拌嘴的声音却略微多了几分气力。年轻人嘛,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消毒止血后输完生理盐水稳定血压,又找横沟要来一颗糖压在舌下,一通操作下来勉强恢复了些许体力。

旧安全屋不远,司机尽量避开公路上的坑坑洼洼,不停说话转移伙伴的注意。没一会儿车辆平滑停稳,小栗吃力坐起,集中精力对空置民居使用异能。

很好,没有成功,说明他们离开后没有人在里面触犯过“非法闯入”“非法使用窃听、窃照专用器材罪”等法律。

没人进去做手脚,不代表安全屋就安全了。日本人普遍有花粉粉尘过敏的毛病,小栗虫太郎也不例外,健康的时候憋憋气或者戴口罩都能够解决,如今他气息微弱,显然需要友人先进去给这栋两个月不通人烟的房子开窗换气。

横沟拍拍衣服口袋,确定钥匙在里面好好装着,下车打开后座的门,见阿虫精神还好,安心拿走他手边的小型行李箱,准备趁换气收拾出能让伙伴安心休息的地方。横沟正要关门,小栗有气无力挥挥手,示意车门开着就好,感觉呼吸都顺畅多了。

这扇车门打开后紧贴民居大门,不必担心会有人路过无意间认出阿虫,横沟便没有坚持,提起箱子转身离去。轿车忽然安静下来,小栗虫太郎心里莫名有些毛毛的。他握拳睁眼望向窗外,冬日短暂的阳光灿烂骗不出对面墙头的枯枝生下嫩芽,寒风凛冽,带来隔壁街区零星的抽泣。

“妈妈在沙发上淹死了!”有个孩子崩溃哭嚎。

“出租屋不方便住了。”

小栗的眼神逐渐空茫,忽然想通好友含糊的话语。一个拐角的距离,风揉碎了无尽的哀泣,反衬得这里格外安静。这里是应该安静,打从万亿流言引爆横滨,不断有人逃离,不断有人涌进,还不断有人失去生命,给流浪者留下无数空屋充作旧家新居。这座城市没有很多流浪者呢,总有人需要拿他们填充空缺的位置。

“呜……”

好动情的一声呜咽!

后座静了一瞬,“呼啦”一声西装外套飞到坐垫上,小栗虫太郎震撼又崩溃地尖叫:“你谁啊?!”

“汪!”

从睡梦中惊醒,亦震撼又崩溃地尖叫,你谁啊?!主人呢?狗狗明明都嗅到大家难过的味道了!

不愧是劳德家最靠谱的老四,再怎么困倦也不忘爬起来安抚她那些柔弱不能自理的兄弟——这不是重点啊喂!

小栗虫太郎这么一叫,伤口就崩了,龇牙咧嘴后仰倒在椅背上不住抽气。白团子刚刚炸着毛手忙脚乱摆好战斗姿态,见状意外安下心来。

哇,是废物呢,战五渣怜爱地想。

我为什么能读懂一条狗的眼神啊???小栗悲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