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静婉进门之前坚定地以为,以江宴川这般工作狂的性格,回宫后定然该在第一时间就去处理堆积了一日的公务,骤然在这里遇见,她的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当即便起了退却的心思。
可话已出口,她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小心斟酌着措辞。
“皇祖母,您快帮婉儿跟陛下求求情吧,婉儿实在是不能没有怀安啊——”
碍于江宴川在场,潘静婉也不敢添油加醋,只将江怀安近日来的所作所为简短概述了一遍。
她没有否认江怀安的所作所为,只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哭诉自己对孩子的想念,和想要趁机要回孩子的心愿。
潘静婉声音凄切,言辞恳切,垂下的眉眼里却满是精明。
她的算盘打得极好。
太皇太后虽平日里看起来过于严肃,可在面对怀安这帮小辈时,总是能多上几分耐心。
而且,都是为人母的,在这种事上,太皇太后定然会比明泽帝仁慈许多!
潘静婉的想法十分美好,只是当她面带恳求地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太皇太后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
“皇祖母?”潘静婉不得不出声打断太皇太后的沉思。
太皇太后回过神,表情仍有些恍惚。
柔贵妃的陈词很是感人,她原本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若不是……
若不是她听到了小家伙的心声的话。
这柔贵妃也不知是何时惹到的小家伙,几乎是她每说上一句,小家伙就要在心里拆一次台。
当她说怀安不小心冤枉了星燃时——
【哪里不小心啦?】小家伙皱起了眉,【哦哦哦,他是不小心被美人父皇撞上了,这可真是太不小心啦!】
当她说怀安少年心性,因心中郁结而想要出口气时——
【啊对对对,他尖酸,他刻薄,他仗势欺人,】小家伙的心声里满是阴阳怪气,【但他是个好孩子!】
当她说怀安在言妃的殿里吃都吃不好时——
江映澄终于不再与她唱反调,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
【嘿嘿嘿嘿嘿,那他确实好~惨~哦~】
江映澄狡黠的眼神在太皇太后的脸上瞥了一下又一下:【但太奶奶又有什么办法呢~太奶奶也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呀~】
【四哥做错了事,就该被美人父皇惩罚的呀~】
江映澄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亮晶晶地从她父皇的腿上滑了下去。
全场无声注视的目光之中,江映澄“哒哒哒”地跑到太皇太后的跟前,举起肉肉的小拳头,就在对方的腿上轻柔地敲了起来。
边敲,还眼神充满暗示地朝着柔贵妃的方向一下一下地瞥着。
“太奶奶累不累?太奶奶渴不渴?太奶奶想不想吃小点心?”
【柔贵妃也真是的,太奶奶才刚回来呢,居然都只顾着要太奶奶帮她求情~】江映澄的心声美滋滋的,【不像澄澄,澄澄都只会心疼太~奶~奶~呢~】
江·小绿茶·澄拖长的调子茶里茶气的,听得潘静婉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无比。
她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尊贵生活,江宴川又是个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主意的君主,讨好别人这件事,她已经好几年都不曾做过了。
甚至连这样的意识都不曾升起。
如今被这个小家伙摆了一道,潘静婉恨不得生吞了对方的血肉!
她连忙双膝一弯,径直跪到了地上:“皇祖母,臣、臣妾也是一时心急……”
“好了,”主位上方传来太皇太后不怒自威的声音,“哀家今日舟车劳顿,甚是疲惫,就先不与你闲话家常了。”
潘静婉没敢抬头看太皇太后的脸色,只听对方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今日,你便先回了吧。”
她的冷汗瞬间便遍布全身,只惴惴应了声“诺”。
临出门前,她隐晦又凶狠地瞪了江映澄一眼。
这笔账,她早晚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全都讨要回来!
江映澄连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她,只一叠声地追问道:“太奶奶想不想吃小点心呀?!”
【一个人用膳好无聊,澄澄可以陪太奶奶的!】
安静听了许久的江宴川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伸手在江映澄刚吃过晚饭的肚子上轻轻一按——
“呕——”
江映澄震惊回头!
“父皇?”
【父皇按澄澄肚子做什么呀!】
江宴川径直起身。
方才那一瞬间的触感硬邦邦的,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何这小家伙仅是吃点斋饭,也能将自己撑到这般模样。
他两步走到江映澄跟前,忽而轻笑一声:“江映澄,你是小猪转世吗?”
江映澄双颊鼓鼓,转头寻找靠山:“太奶奶!”
太皇太后慈笑着应了一声,而后抬头瞪了江宴川一眼。
江宴川:“……”
……
这一夜,是数个大臣的不眠夜。
更夫的梆子刚敲过一轮,青宝巷尾的一处宅子里,就有一黑衣人从后门身形矫健地闪身而出,直奔城门的方向快速窜行。
阚府的书房灯火通明,长长的文房桌前,十数名将士的目光死死盯着桌案正中摆着的那几张地形图。
“我负责这里,”有人的手指点在那张标记了“铜矿”二字的地形图上,“给我二十精锐即可。”
“我去寻机关大师,”有人声音低沉,“那里定然会有人看守,我需要多带些人手。”
“金矿我去!”
“深山里的那个交给我了。”
“……”
一项项事关国运的大事被几人转眼之间就分工完毕,却无人会觉得太过儿戏。
阚锐锋的双眸被烛火映照得分外有神,他抬手在几张地形图上一一抚过,看向几人的眼神满是坚毅:“陛下已经给了咱们几人特许,若是仍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可随时去将小殿下接到府中。”
顿了顿,他补充道:“当然,得准备好小点心。”
屋内响起数道轻笑。
元府。
连问了数人也没找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银票的元良平总算短暂平复了些许失落,他刚准备躺下就寝,就听身边的发妻忽而柔声问道:“夫君,若是你来日升官发财,手握十万纹银,你还会像今日这般,将银钱都交由我来管理吗?”
元良平仍有些心不在焉,闻言想都没想,便直接回道:“那是当然。”
身边之人接着问:“那百万呢?”
“自然也会交与娘子手中。”
“那……”蔚代容声音微顿,“两千两呢?”
元良平:“……”
元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