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片林子,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曾有人想让我出林,都没有成功,阿暇也好,老族长也罢,甚至是你父亲,不过徒劳罢了。”
月吟溪走在前头,将一切娓娓道来。
从未出过林子?听着她的阐述,齐青心里头震撼,树妖一族的栖息地在普通人类看来很大,其实在有修为的人眼里也就那样而已。
就齐青而言,如果在全速的状态下,最多一个时辰他就能将足迹留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月吟溪的年龄,齐青不知道,但她有着妖王境的修为,就算其天赋异禀,百岁或者两百岁的年纪总是有的。
百年,对人类来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以概括一个人的一生。而现在,一个妖告诉齐青,她不止百年一直待在这个弹丸之地。
“为、为什么?”
(???)“职责罢了。”月吟溪平静回道。
“信灵……”齐青跟在后面喃喃,想要体会其中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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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黑驴阿柱沉睡,树妖族上代信灵出林游行,西西域妖王同其带领的大妖和南国伺机而动的大妖,入侵领地。
树妖一族是树灵成妖,在一众动物成妖中,算是独特的妖,吞噬树妖躯体有助妖力增长。
于是,一场大屠杀开始了,守护者沉睡,信灵不在,族长交任,树妖一族前所未有的虚弱,又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繁衍上千年的树妖族族人数量刚刚过百,就惨遭重创,那一夜哀嚎声传遍整个林子,族人数量仅剩二十七个。
被无尽的哀嚎,嘶吼声吵醒的阿柱,目之所及皆是残躯,目眦欲裂。
来犯妖王头驴被阿柱踏碎,剩下的大妖死的死,逃的逃。
游行至中的上代信灵,忽的感到胸口抽痛,一股心悸感升腾,她脸色苍白,急匆匆往赶回去林子。
回林后,往日郁郁葱葱的小道遍地都是残枝败叶,刺鼻血腥的气息掩盖了原本的草木气息。
小道旁的妖兽残躯更令她不安,加快了速度。
她匆匆赶回林子中心,可是一切都结束了,幸存的族人们靠在一起,脸上弥漫着哀伤。
几个新生的树灵成妖躲在后头怯懦的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族人看到上是上代信灵而不是其他妖族方才松了一口气。
一、二、三……二十七。上代信灵一个个数过,最后嘴角微弯,勉强露出笑容,带着一丝期盼的向老族长问道:“其他族人都去哪里了?”
老族长望着她,忽地流下泪来,迟钝的摇了摇头。
死一般的沉寂。
上代信灵踉跄两步,瘫坐在地上,话语中带着颤音:“我……我对不起大家,如果我没有出去……”
“孩子,平安回来就好。”老族长想要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悠悠一叹。
归林的不安,深刻的毁意,灰白的心情无一不环绕着她。
良久,上代信灵站起身子,缓缓走到树妖族的归灵地,这里排列整齐,每个凸显的小土堆上都插着一根树丫,上面有着那一只树妖的气息。
她感受到了很多,很多熟悉的气息,也有一些熟悉的气息没有在这里,意味着什么都没有留下。
眼眸水雾氤氲,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眶流下,划过洁白无瑕的脸庞,凝聚在下额,最终滴落在肩头、胸口的衣裳上。
她就这样站着,静默的站着,脸色灰败。
一日,两日,三日,一直到第七日,上代信灵那雕塑般的身子终于动了,与往不同的是,眼眸里的哀伤变成了无尽的杀意。
她颔首向归灵地,轻轻低语了几句,便离开了这里。
一出来,就迎来了老族长和族人关心的目光,她狠下心穿过人群。
回到住处,将挂在墙上的墨弓背在身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林子。
十日后,西西域边域十数大妖加上一位半步妖王被人以箭格杀,没有人知道出手的人或者妖是谁。
十八日,南国边疆同样如此,十数大妖被箭格杀,听说那杀手被妖王重创,已经逃窜。
二十日,衣着“整齐”的上代信灵又重新回到了林子,遇见她的族人一阵惊喜,然后见她没有丝毫预兆的倒在地上。
族人大惊,连忙呼唤来老族长,老族长到来,掀开她的衣物,里面是深深浅浅、遍布全身的伤痕。
老族长满是心疼,上代信灵是她看着长大的,算是半个女儿了,如今这副模样,最终重重一叹。
这一觉,她睡了三日,嘴里一直喃喃:“报仇……了。”
回林后第三十二年,“年轻”的上代信灵因旧伤逝世。
第三十年,上代信灵交任,月吟溪接任。
上代信灵已经颤颤巍巍,对她说:“树妖信灵,责不可弃,心向我族,身不可离。”
“你……可有信心接过信灵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