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顾无言,还是一旁的混沌魔兽打破了沉默。
“哦呜,哦呜。”
辰安低头去看,混沌魔兽两眼放光,盯着孟桓的眼神满是渴望。
以魔气为生的混沌魔兽,才顾不得辰安的情绪,它满脑子都是孟桓入了魔,它就有口福了。
化神期入魔,毕竟少有。
更何况还是孟桓,年轻人的血肉比起老者要软糯许多。
辰安越瞧越来气,让它找曲泽,它磨蹭半天,也只是确定了个大致方位。
看到孟桓差点被心魔所惑,那反应也未免太快了点。
“就不应该放你出来。
辰安轻挥右手,混沌魔兽消失不见。
等它反应过来,又被辰安关进了小世界中。
任由混沌魔兽怎么闹,辰安也未再去瞧它一眼。
她觉得或许荀子是对的,人之初,性本恶。
混沌魔兽就属于天生坏种,至少对修者来说是这样的。
经过这么一遭,孟桓也清醒了几分。
混沌魔兽眼里的渴望,让那些影响他的心魔具象化。
那眼神令人生寒,却又刺激着孟桓,不得不重燃斗志。
修者与天争命,他吃了辰安给的丹药,连破两阶,较常人,他的化神期来到太容易。
同为书中人,他躲不过人祸天劫。
带孟桓回了一和宗,辰安带着福贵与坦克,前往虚华宗旧址。
临行时,辰安的精神力扫过孟桓,留下一个不可察的阵法,匆匆离去。
睡梦中的孟桓眼皮动了动,梦中尽是死去的同门。
虚华宗旧址,一派破败悲凉。
旧时古朴大气的正门上斑驳的痕迹因那莹莹月光,更是瞩目。
台阶上的血色已干涸,黑褐色的痕迹浮上了一层黄色尘土。
清风呼啸而过,尘土被卷起,那铺满地面的黑褐色越加显眼。
辰安的神识细细扫过每一寸残留亡魂的土壤,待要寻的那人出现时,拿出一枚丹药,吞了下去。
待她再抬眼时,瞳孔一缩。
曲泽盘腿坐在孟桓的屋子里,眼里带着挑衅,直直的盯着辰安的方向。
“被发现了。”辰安摸着怀里到福贵,低笑着对坦克轻声道。
上扬的声音划过血色长河,入了曲泽的耳。
曲泽喜欢辰安嘴角的笑。
不知为何,一想到要与辰安战一场,她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成为那个改变世界的人,站在所有人正中央,感受所有人的瞩目,不论是那些人也是喜欢还是厌恶,都可以不在乎。
够强的人,才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想,就可以做到。
可这终究不过南柯一梦,她成了一个破落家族的主母。
殚精竭虑的一辈子,却在那日复一日中丧失了自己。
她突然想通了,为什么她要屠戮虚华宗满门,为什么她要再来这地方一次。
“到底是疯了。”
曲泽喃喃着准备起身,眼里浮上一层笑意。
不同于辰安笑的没有温度,她笑的疯狂又渴望。
苍白的手指扶着青色床榻,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挺直了脊背。
那道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屋中,化为蓝色亮光随风直上,与天融为一体。
不足三息,蓝光熄灭,坠入凡尘。
蓝色纱衣缓缓下落,飘动的浪花中,曲泽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不久,那惊诧化为了释然。
重伤在身,能起身与之一搏,也算得上的此生无憾。
闷响过后,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辰安见那泪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又落在了她的衣裙上。
衣裙下,是虚华宗内褐色最浓的地方。
清风再拂过这片浸满了血与泪的土地时,顺带着掀起了曲泽的袖袍,长袖随风飘扬,又因风落下。
土地会保留记忆,血色也不会褪去。
辰安望着那如画的美人儿嘴角的笑意,心跳缓了又缓。
曲泽为何要屠戮虚华宗满门,辰安不得而知,可那笑,总让她心生不安。
分明是没半点魔气的修者,却因一念之差,做出了这般罪恶滔天的恶事,死了或许是曲泽最好的结果。
“辰安。”
温和的语气却夹杂着倦意,辰安猛的回头。
孟桓带着笑意站在她身后,那总是挺着的背,今日有些塌陷。
“谢谢。”
清浅的声音如秋日枯叶落地,短促又悲凉。
孟桓的脸色泛青,已是灵脉受损之相。
辰安听着那简单的两个字,有些不舒服,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到底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豫许久,她伸手递给孟桓一颗丹药。
孟桓扯出笑意,用两根手指涅起丹药放在阳光下,仰头看了许久。
“师父在时,我总想着救天下人,没想到别说是救天下人,竟连宗门也保护不好,甚至连活下去也要凭借你的照扶。”
辰安抬头,与孟桓一同盯着那丹药,又落寞的低下了头。
“哥,舍不得。”
孟桓轻笑着:“因果循环,我自食恶果罢了。”
七岁的孟桓骑着雀兽乐不可支,于密林中疾驰,被团子似的幼崽吸引,落地将其斩杀,正得意于自身威猛时,成年硕兽赶了回来。
硕兽背生双翼,脚为蹄状,身负蓝紫卷毛,一双蓝眼位于嘴下,一双紫眼位于双耳之上,面目狰狞可怖。
痛失幼崽,硕兽嘶吼落地,孟桓被那余波震的跌倒在地。
铁蹄踩着枯枝落叶,步步逼近,孟桓双手撑地,迅速后退。
可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能躲得过成年硕兽的攻击,就在那蹄子要踩下来,落在他身上时,冰蓝的长剑挡住了硕兽。
孟桓眼角噙泪,抬头去看,头发花白的老者单手抱起了他。
他擦去眼泪,那脸逐渐明晰起来,竟与曲泽重合在了一起。
辰安只以为孟桓是自怨自艾,轻声道:“兄长有些严于律己了。”
孟桓抬手,摸摸辰安的脑袋,没多解释,心中的悲却又因此上了一层。
满门弟子何其无辜,若真是报应也该他孟桓来偿还不是。
“辰安,我不同你去一和宗了。”
福贵歪头看着孟桓,轻轻一跃,跳到了辰安背上:“没有你的丹药,他活不过一个月的。”
辰安抬手摸了摸福贵的脑袋,“好。”
“喂,你就这么走了,打晕他带回去。”福贵急抓耳挠腮,那个好字竟然不是对它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