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姑娘此时变得见多识广起来。
她唤声说道:“爷!是金丝楠!”
刘梦棣轻点着头说道:“对,是金丝楠!一般人家可没有这份财力用这种东西做棺呀,而且……”
折尉迟是六品指挥,他自是没必要亲自动手刨坟。
他在一边插嘴说道:“六爷!普通人用这东西算是逾制吧?”
刘梦棣又点了点头,而后却是轻叹道:“看起来我现在是在挖坑,但实际上却是在跳周元甲刨出来的大坑呀!他到底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刘梦棣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感慨句。
如果不是周元甲身体里有蛊毒,以他的心智,怕是刘梦棣与秦相早晚都得被他算计死。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折尉迟说,“大不了一把火全烧了,什么都不留下!”
刘梦棣笑出了声来:“简单粗暴!不过,折小侯爷这话算是说得极对的!开棺吧!”
“喏!”
折尉迟应了一声,让手下把棺材面上的土全都扫尽,而后叫来了一些人,将铁锹尖头部分插进了棺材盖的缝隙里。
折尉迟指挥着众人,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的时候,那棺材盖却是突然被掀飞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恐怖小说,棺材里也没有什么棕子。
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那棺材盖根本就没有合盖紧。
一般情况下,棺材盖是要用棺材钉给钉死的,可这口棺材却是一枚钉子也没有。
折尉迟带来的人都是王府精锐,那些府卫以为要费点功夫,都一起用了最大的力道,于是那没钉子的棺材盖一下就被府卫们给撬飞了。
可就在棺材盖被撬飞的那一刹那,棺材里却是发出了一道光亮出来。
这使得所有人都好奇地向着棺材里看了进去。
棺材里躺着的是一具女性白骨。
谁都能想得到,这具白骨即是周元甲的妻子,而此时周元甲却也已经躺在了一边。
与周元甲穿着朴素不同的是,棺材里白骨身上的装饰每一件都显得极为华丽!
不仅如此,她的身边的棺材里也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物。
从象牙雕船、犀角杯再到水晶佛、白玉尊,一件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凤冠。
一种以金缕为丝,以玳瑁为嵌,编织出来的华丽女冠此时正在那骷髅头上戴着。
凤冠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凤嘴上还衔几缕金丝缨,看上去像是步摇钗一样。
除了凤凰之外,凤冠上还有十八枚翡翠镂雕出来的彩花。
彩花下面则是一排硕大的珍珠。
珍珠滚圆,刘梦棣无需细看就能知道这一定是东珠无疑。
这凤冠珠光宝气、绚彩泽艳、端庄高贵,这绝不可能是人间的凡品!
除了凤冠之后,女尸的身上还披着一件金缕青雀裘。
所谓金缕青雀裘,即是以金丝为线将孔雀的羽毛罗织在一起。
而那扣子也是用黄金做成的鸟雀形状。
就这两件东西已算是世间罕有了,却没想到那女尸的头上还顶着一只硕大的圆珠。
刚刚打开棺材之时从里头透出来的亮光即是那圆珠所发。
众人目不转睛得看着棺材里的宝物,连刘梦棣心中都有些吃惊起来。
而其中反应最大的却是那落尘姑娘。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刘梦棣的身边,用发抖的手指指着棺材里的凤冠,颤抖着声音说道:“爷……那、那个、那个是、是我娘的、是我娘的凤冠!”
刘梦棣看着棺里的情形说道:“看到了,那东西的确是湘楚之地的做工,如果这东西真是你娘的,那就说明……说明南逃的周主把你娘的陵给刨了。但它毕竟是死人用过的,活人用着并不吉利,所以就只能出手,而这东西左右辗转却落到了周元甲的手中。周元甲爱妻如命,想的是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妻子陪葬……”
折尉迟听到这里却是愣住了神。
凤冠不是谁都可以戴的,陵也不是每个人都可配埋进去的!
正当折尉迟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那江剑兰突然高声叫道:“夜明珠!那是夜明珠!是齐国皇极宫里丢失的那枚夜明珠!”
刘梦棣咬着牙说:“周元甲呀周元甲!你弄什么东西来不好,非得弄这东西来给你妻子!你这是嫌汉齐之间的热闹还不够大么?这可如何是好呢!”
江剑兰此时却是对刘梦棣问道:“怎么?你不是事先就知道么?要不然你让人带着铁锹来是做什么?”
刘梦棣答道:“我只是知道这个坟头里一定有东西,却没想到是这些!”
江剑兰疑声道:“你这人做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你是想在这里头找什么?”
刘梦棣看了看江剑兰,只得老实地说:“周昭宗将七玺与传国玺分给了他的几个儿子。枯荣禅师即是他的五皇子柴宗信。枯荣的手上应该是有一枚天子命德行玺的,当初他即是想用那枚玺印换蒋宗宪的命,可我没答应他。我觉得这枚玺印不是被三龙社所得就是被周元甲所持。而这个坟头怪得很,像是常常被人刨开重埋,所以我才怀疑……”
“怀疑那枚玉玺被周元甲用来给他妻子陪葬了?”
“我没想过他会弄这么多的宝物给他妻子陪葬,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比藏进棺材里更保险的地方了!”
折尉迟连忙说道:“这女人手上还捧着一个盒子呢!”
折尉迟说的没有错,尸体的双手是搁在胸前的,且那双白骨手即捧着一个漆盒。
漆盒指的可不是上了油漆的盒子,而是先要做个胎体,然后在胎体上挂漆。
在漆没有干透的时候就要开始剔刻,剔完之后还得再接着挂漆,再接着剔。
一个漆器成品的制作过程是极为繁琐的。
就女尸手上的那个漆盒,还不知是工匠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制作完的。
刘梦棣看着那女尸手中的盒子说道:“去,将它取来我看!”
折尉迟正要进到棺材里,江剑兰提前一步便跳了下去。
她的双脚稳稳地踩在了棺材两边的木板之上,对里面的东西不曾有过一点破坏。
正当折尉迟拉心江剑兰要将那漆盒占为己有之时,江剑兰却是用手中宝剑的剑鞘伸进了女尸双手间捧着的漆盒底下。
她只这轻轻一挑,那漆盒便向着刘梦棣飞了过去。
刘梦棣一伸手,极有默契地就将那漆盒给接住了。
他打开漆盒的时候,江剑兰已经从棺材上又跃了出来,径直来到刘梦棣的身边。
她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江剑兰怪问道:“这是什么?”
刘梦棣答道:“是一种墨!”
“墨?文人写字时研磨的那一种?”
“对!”
江剑兰不解地说:“墨不都是一条条长长的么?怎么这块这么大,还是方的?”
刘梦棣笑道:“墨可不只是用来写字的,它也可以用来治病!”
“治病?”
“墨是将烟料捣细过筛之后,用胶料、朱砂、犀角粉、麝香粉及各种中药捣匀,而后用线切分出块。而这一块墨是没有经过线切的原料。”
江剑兰看了看棺材里的人,不解地说:“周元甲的妻子不是个村妇么?应该不识字吧?让她捧着这块墨是要做什么?”
刘梦棣解释道:“墨能清热解毒、凉血止瘟、通窍明心,甚至能治产后血晕、小儿惊风等病症!周元甲之妻是死于瘟疫的,如果当时周元甲能弄到这一块好墨,想来他的妻子还是有一丝生机的!”
江剑兰明白了过来。
她说道:“周元甲弄到了墨来治他妻子的瘟疫,但她妻子没能挺过来,死了,所以留着这块墨给他妻子陪葬,让他妻子在下辈子不再受这等病苦!”
“应该是这样的!就依棺中的女尸捧盒的姿势,想来在她入葬的时候这盒子便就在她的手中了。”
江剑兰再次不解地问道:“他妻子的棺材里放了这么多的宝贝,随随便便拿出一个出来也都能让普通人过上一辈子!可就是这样了,为什么周元甲却还说自己不爱这女人呢?一般痴情人怕都做不到的!”
刘梦棣叹声说道:“爱与不爱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得用心去感受。就冲着周元甲在其妻死后没有碰过别的女人,足以证明他的痴情了。死,对周元甲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坏事,也可能是一种解脱,让这一场纠结了十几二十年的血恋就此落下帷幕。”
江剑兰突然对刘梦棣说道:“你能不能……”
“什么?”
“没什么,算了!”江剑兰还是没有说出口。
刘梦棣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们可是在佛主面前……”
“不许再提那个事情!”江剑兰恶狠狠地看了刘梦棣一眼,而后直白地说:“我就是想让你把他们二人埋一起而已,但想来你不会让我如愿的。你不把这些东西与尸体带回去,你根本就没办法向皇帝解决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刘梦棣狡黠地笑了一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