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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再继笑道:“即是客满那便腾出一个雅间出,爷要会一会落尘姑娘。”

那女掌柜连忙陪笑道:“几位爷误会了。且不说现在真的没有空雅间,就算是有,我家小姐也是从不见客的。”

“说吧,要多少银子!”

“这位爷不是长安人吧?”

“恩?你这是何意?不是长安人就可以随意欺辱了?”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奴家的意思是,银子再多,那也只是银子而已,况且来这里玩的哪个不是公子王孙?哪个缺了银子使唤?我们不想得罪您,更不想无故得罪那些常客!六爷平日里是霸道了一些,但在生意上却从来不欺人。就算是一乞儿进来,只要他出得起银子,我们皆会尽心伺候,不会因为雅间满了而赶他走换给别人!”

张再继笑道:“你只要与落尘姑娘说,寒潭先生首席大弟子张再继求见,她若知道是爷我,必然会见的!”

“您是……”

张再继得意地说:“你没听到么?爷是棋圣寒潭先生的大弟子!”

寒潭先生崔谙的大弟子其实是王铭王仲楼。

张再继并不把王仲楼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那女掌柜笑道:“寒潭先生的名号谁人不知,若是寒潭先生亲自来了,我家小姐许会见一见。此时他即是不在,那便不必多言,几位还请回吧!”

张再继哼了一声说道:“一座青楼而已,有生意还敢不做?我若是非要见落尘姑娘呢?”

女掌柜笑道:“您真要见?”

“那是自然!”

“这好办呀,扒光了衣服,捆着就能见到!以前我们这里遇到闹事的都是这般交由大掌柜处置的!”

张再继在厅堂入口与女掌柜争执的情形自是被在场的狎客们看在眼中。

女掌柜把这话一说完,周边的客人都发出了一阵哗笑声来。

刘梦棣的青楼在开起来以后的确是有些不长眼的人来闹过事,甚至大皇子、四皇子也都派人过来闹过。

但那些事情都被刘梦棣轻易地解决了,甚至有些来闹事之人到现在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再继哪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冷笑着说:“就一青伎而已,还真拿自己当公主了?”

“公主”二字好似刺激到了女掌柜。

那女掌柜那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她的眼皮一抖,言道:“来人呀,带他们去见莲姑娘!”

女掌柜一声令下,边上一下子冲出二十多名护院出来。

他们好似一早就埋伏好了一样,将张再继一行人给围了起来。

如果张再继听从了姜恪远等人的意见,想来事情还不至于如此。

但此时那姜恪远并不在身边,就王错、高诗坡及那几名仆从在,他们哪里是这些凶神恶煞的护院的对手。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那王错与高诗坡及一众仆从便被护院们从鸣夏阁里给打了出来。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那鸣夏阁的牌坊,见得护院要追出来,顾不上别的只得奔路而逃。

至于张再继,却已经被女掌柜给强留了下来……

………………………………

咸元十九年十二月初九日

青衿堂。

水榭。

水榭里的石桌石凳已经出场过不少次了。

坐在这石凳上的主角也换了很多,今天终于轮到真正的主角刘梦棣坐在这里了。

而在刘梦棣对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山滔山曼益。

那山滔左右环顾着,好似在警惕有什么劫匪会一下子冲出来,心思完全没放在棋盘之上。

刘梦棣则是用心地看着棋盘,仔细地盘算着每一步的棋。

突然,刘梦棣将棋子往棋盘上一扔,说道:“不下了。”

“嗯?”山滔一愣,回过神来正视着刘梦棣。

他问道:“从未见你这么快不下的。”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道:“哪里是我不下了,是你根本没心思下棋!再有十手你的大龙就断了,再有二十手,你左下角的棋可就死了,这棋还用得着再下下去么?”

山滔此时才正视起了棋盘里的棋局来。

山滔苦笑一声说道:“果是如此,该投子认输的应该是我呀。”

“曼益今日是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又受了些风寒的原故吧。”

刘梦棣问道:“是这样么?可你连酒都忘了喝了呀!”

“嗯?”

“从早上我把你叫起来开始,到现在你就没喝过一口酒!有什么心事就不能与我这个老朋友说一说的么?你觉得我会把你的事情给说出去?”

山滔苦笑一声说道:“都说你是爷,但在下棋的时候却总与我朋友相称。是,我们是朋友,但有些事情……”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

“酒解能忘一时之事,但却没办法让人真将往事全都遗忘,该面对的终究是要去面对的!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时间去抹平,有些东西,你越想忘便越忘不了。只有当你放下了,你才能忘,这与酒、时间皆无干系!你信不信,等你躺进棺材的时候还得坐起来兴叹上那么一声再躺下?”

一般人被刘梦棣这么一逗早就笑出声来了,但山滔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山滔只是轻声说:“可我不想面对这件事!”

“你该面对!”

刘梦棣话一说完,那落尘姑娘就从一边急匆匆地就走了过来。

她来到刘梦棣身边说道:“爷,人来了。”

刘梦棣看着山滔,嘴里的话却是与落尘姑娘说的:“让他等在外面半个时辰。”

“他早上就来找您了,已在五叶庄那里等了一个时辰了。”

刘梦棣看着山滔逃避的眼神说道:“与他说爷我是大汉国齐王,他是齐国臣子,名号上有所冲突,为不使其有所嫌疑,不方便相见。”

“是。”

落尘姑娘正要离开,那刘梦棣连忙又说道:“等等。”

“爷还有何吩咐?”

刘梦棣却是对山滔询问道:“人现在就在院中!你要不要见?”

山滔的瞳孔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在抵触,也在犹豫。

刘梦棣不耐烦地说:“你挺聪明的一个人呀,如何遇到这种事情却还做不了决定了呢?”

“我……”

“行了,这个决定我给你做了!莲儿,把人叫来吧!”

落尘姑娘应了一声“是”的同时,山滔也叫了一声“等等!”

刘梦棣言道:“你可以坐在原地一言不发,甚至可以转过头去不见他。但你阻止得了一个年迈的老父亲思念他的儿子吗?你阻止得了他舟车劳顿、奔波万里来到到关中寻找他的儿子吗?你年轻,还经得起春秋转度,可他已经年过半百,早经不住岁月摧残了呀!”

“六爷,我……”

“你坐着吧。莲儿,去把人叫进来。”

“是。”

落尘姑娘应了一声之后便向外而去。

那山滔站起身来也想就此离开,但刘梦棣却是一把将他给拉住了。

刘梦棣说道:“我与你向来说的都是交心的话,今日让我再唠叨几句。我其实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我自己。皇上是个日里万机之人,我与他见面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我知道他想与我们这些儿子们好好得吃一顿饭,但他哪里有那个时间呀,冬至家宴都没开吃就走了。”

刘梦棣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不想让你与我一样,弄得父子情感渐淡而相互猜忌。你已经很幸福了,有父有母的。像我这等有父亲和没有一样的人,看到你现在这样,叫我做何想?你该知道长安城大街上还有许多寒灾的孤儿此时已是无父无母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我违背了你的心意,我只是不想让你有所遗憾!”

“你不知道我家之事!”

“我是不知情,我也从来都没问你。但父子之间是不该这样的!在将来遗憾,不如现在就弥补!我想补我都不知道怎么补呢!”

山滔沉默了一下,而后转变话题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你这一身世家的风度,比户部陇西李氏出身的李荛都差不到哪里去,如何会让人不加以遐想呢?齐国山姓会有你这等气度之人?就你这一手棋圣真传的棋力就不是一个崔氏外姓人能有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都说棋圣大弟子王仲楼的棋下得有多好,那是因为我关中本就没什么国手,对弈之风本就不盛,也就是何溯之与我了。你的棋力明明也在王仲楼之上,也好争斗,却是对他避而不见,不敢与他下这盘棋,这不是认识是什么?你不姓山,你是姓崔!你根本就舍不得崔这个姓,要不然你也不用把崔字拆了,留下个山字作姓。”

刘梦棣与山滔解释着自己所发现的那些点点滴滴的时候,湖边走来了一位白发老者。

那白发老者步子有些蹒跚,被齐国使者王仲楼扶着走在水榭廊道里,一点点得往水榭里进。

这里可是水榭。

从小湖通往水榭楼台就只有一道廊道,再无别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