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成为风林宗新任掌门的消息一夕之间便已人尽皆知,楼听许才练剑回来,便瞧见折澜正倚在水椅上,指尖绕着一道玉简,好奇地把玩。
适才在眼眸中凝聚的冷漠霎时消散,止息化作一道微光,套在她的中指上。
中午的日光不如早上温煦,她缓步走到折澜面前,为她挡住灼目的日光。
“看什么呢?”
温柔的影子投在折澜面前,她弯弯眉,将指尖上的玉简递给她。
“郁知接任掌门,邀请你去参加接任大典呢。”
楼听许接过来扫过一眼便挥袖使其散去,而后朝折澜伸出手:“此处日头大,若要晒太阳,不妨去那边。”
折澜本欲自己起身,但看到那只干净白皙的手,不知怎么的,恍惚间便抬手握上去。
温热的触感干燥踏实,折澜耳根微红,视线落在两人牵紧的手上,忽地想起平素瞧着郁知和澄灼的牵手方式。
是这样的。
折澜抽回手,转而十指相扣,她能感觉到楼听许有片刻的愣怔,紧接着就是更为用力地回握。
两个人的温度交错贴合,逐渐将两个人重心跳的频率都带动一致,折澜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无意识地弯着唇,享受此刻的宁静。
尤其楼听许握紧了她,尽管她不发一语,折澜却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有多珍惜,有了这个念头,便不免更觉得怅然。
怎么明明尚未分开,就已经开始怀恋了?
楼听许将她牵到一处树藤下,看着折澜坐下,正要如从前一般挨着她坐在地上修炼,却见折澜在自己身边也点出一个相同的水椅来。
水波徐徐流动,在日光下别具美感,而折澜正含笑望着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挨着自己坐下。
楼听许欣然坐好,折澜的气息被微风送到她鼻息之间,撩动她本就过快的心跳。
折澜忽地想起自她突破拜门,还没好好查探一下她的身体,便捉起她的手腕来,指尖轻轻落上去。
柔嫩皮肤下剧烈且有力的波动顺着指尖传来,折澜望向她:“突破拜门之后,身体可觉得有恙?”
楼听许摇摇头:“不曾,与以往并无差别,只是心情更好了些,却也不是突破的原因。”
折澜尚未反应过来,带着些疑惑同她对视时才懂了她的意思,不禁面色微红。
“怎么没变化。没突破时不见你这般油嘴滑舌。”
楼听许闻言唇角微抿,倒显得有些局促:“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像从……”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折澜便蹙着眉转过头:“怎么,你的意思是还想让我主动些不成?”
楼听许赶忙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或许你会觉得,这样的我不太习惯……”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折澜也是少见她如此慌张,心中那点小恶劣被取悦得完全,才收起继续调侃的心思。
“不会,我并非只喜欢你的沉默,若你为我喧哗热切,我自然也十分倾心。”
这句话彷如暖风游境,叫楼听许心里的冰雪一化再化,直至满目春风。
她翻过手腕,再度拉住折澜的手,眸光中存着星然的温柔笑意,好像遍布夜空的星子,闪烁明亮。
她不善言辞是真,可那些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话,分明也一字不落地全部经由眼神传递进了折澜的心里。
春光明媚,她们并排躺在阳光下,两只手虚虚交握,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却仍有缠绵之意。
尽管楼听许心中还有诸多未解的疑惑,但她相信,日久天长,折澜始终陪在她身边,那她也总有机会能够将那些迷雾尽数拂去。
而折澜心里的情绪还要更为复杂些,她很享受当下的温存,可又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背后不停地拖着她们赶向岔路。
分别的日子恐怕近在眼前,她越想就越觉得时间紧迫。因此她愈发紧张,握着楼听许的手也愈发用力。
注意到她的不寻常,楼听许睁开眼睛看向她,还来不及问,便对上折澜的视线。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躺在一起的角度看折澜,这个视角令她脸红心跳,有一种同床共枕的暧昧感。
“楼听许,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她听折澜问。
楼听许下意识摇头,她想说,能和你一直这样靠着,相携同走,就已经很幸福了,再无所求。
可折澜带上些固执,一定要她仔细想想:“你好生想想,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去做。”
楼听许沉默片刻,她垂下眼睫,因为心中有其他的计较,因此不敢直视折澜的眼睛,唯恐她看穿。
“我……我想看看母亲,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她或许已经转世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若折澜是海兽,她断然没有能带自己窥望生死的能力。
若是她答应下来,那是不是代表……她并非池中之物,而是……
她抬眼看向云层,眸中淡淡的担忧让折澜误以为是伤感,她心尖一软,想起自己曾答应楼听许,等她飞升就可以见到她的母亲。
可如今,她飞升之后断然不会再与自己往来,真要去看,不妨现在就去看看。
“好。”
声音落下的一刹,楼听许眸光一空,瞳孔有小幅度的收缩。
她的另一只手握起来,有些事情在不经意的试探之中就已经露出头角。
折澜,她并非海兽,那难不成是……
[那一年,太古大陆万里干旱,不见滴雨,颗粒无收。众民请愿,求神君落下甘霖。不过数日,那云层之中霞光瑞霭,神光万丈,一神人身披华光,广袖轻舞,数道甘霖从天而降,普及黎民!]
楼听许侧目看向已经起身的人,她鬓边的发丝随风轻舞,令她白嫩的耳尖忽隐忽现 。
她忽地想起第一次遇见折澜时的境况,那时她清傲端庄,仿佛谪仙下凡尘,落在自己身边,随手便是慷慨赠与,在她身边一伴就是好多年。
能带着自己见母亲的魂魄,能随手拿出神技,还有那明显不是凡间之物的神器江覆。
早该想到的,她怎会只是海兽,她应是住在无人可窥的天边之上的神君才对。
楼听许握紧折澜的手,唇角微弯。
看来,要走到你身边,要与你比肩,要有资格为你排忧解难,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