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的情况还算稳定,几人聚在一起。
他叹息,愧疚道:“我这副身体,给你们添麻烦了,在回命堂的这一晚,我明显感觉到有人想害死我,估摸着是盛京那帮人,不愿意让我们江家活着,我一个人累赘家庭,还要劳烦久姑娘和其他公子,心里过意不去。”
江念吟骂道:“这帮人,真是赶尽杀绝!”
江母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久酥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江璟,心里梳理着话,随后,语气凝重道:“陈兆同我说,回命堂背后的主子是什么王爷,他下了死命令,要不动声色将你们…”
杀死。
江家人相视一眼。
江璟眸色染上沉意,缓缓吐出两个字:“昌王。”
“肯定是他!”江念吟想到昌王那副嘴脸,就恶心的不行,以前在盛京时,昌王仗着皇上的宠爱,总是欺压百官,他把江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怕江家会再次回到盛京,坏了好事。
江今游重重地咳嗽了好几下,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容许他们反抗,沉默半晌,他开口说:“民不可与王爷相抗,更何况是流犯,恐怕我们一家人真的要沉在这宿明县了。”
因为激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怒。
江母低头,小声啜泣。
江璟深吸一口气,迅速出主意道。
“我把篓明杀死,送你们出陵城,我伪造出我们一家被大火烧死的痕迹,让他们永远找不到,我……”
忽的,他的余光瞥见久酥,心在这一刻停滞。
之后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来了,他肯定会死,那久酥呢?她该怎办?亦或者,能忘记他,重新生活也好,但他嘴唇一碰,怎么可能轻易割舍这段感情?
感情是两个人的。
他没法一个人做双向的决定。
江母摇头,“我来顶罪,你们离开。”
“都理智点。”江父看向儿子,语重心长道,“我们是流犯,却没杀过人,没害过人,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根本不应该被流放,可你要是杀了篓明,一切就回不去了。”
为了救人,却杀了人,那是坏人还是好人呢?
久酥道:“我倒是觉得杀了篓明,然后离去,是个不错的办法,但颠沛流离的生活,恐怕会比现在的日子还难过。”
她的手搭在江璟的肩膀上,示意他要冷静。
在这一刻,在这件事情上,久酥是局外人,比在场的几人都冷静,如果她得知有人要杀她全家,恐怕会比江璟更疯狂,她不仅要杀了篓明,还想杀了昌王。
江璟眼中泛起愧色。
做不到又做不好,在他心中不停地回荡,自卑的人如何去爱一个人?
“一晚上没睡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两人起身离开小院落,望着下起的雨。
江璟撑起伞,看着冲入大雨跑过来挽着他胳膊的人儿,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另一把伞上,心里一软、一软又一软,将她往怀里一带。
身后,江母看到这一切,既高兴又心疼。
江璟艰难开口道:“阿酥,篓明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
“江璟,你是要跟我分手吗?”久酥眸色平静,抬头看向男人,伞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消瘦而又低沉,她从来见过如此的人。
“不…”江璟下意识拒绝,握着把柄的手一紧,“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久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篓明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他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但宿明县不是昌王和篓明的地盘,动起手来肯定有限制。
你们收拾收拾,来我家里住,旁边又是钱府,篓明的动作肯定会受限,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我们可以趁着这几个月的时间,进行反击。”
江璟的心脏隐隐发烫发热,他单手将久酥紧紧抱在怀里,“阿酥,我的命是你的了。”
最终,江家人大包小包收拾出来,进了久府,久酥将离得最远的院子腾了出来,这里环境优美,与钱府也只有一墙之隔。
“常伯,不用去院子里伺候,给送点米、面什么的就好,切记,对外保密。”
过分的热情会让人倍感不舒服。
今天,便是反击的第一天。
久酥伸了伸懒腰,“反击,也得睡饱觉。”
这一觉,到了天黑。
强撑着身体去了一趟铺子,调换了葡萄酒,又默默回去睡觉了,第二天睡到中午,才清醒过来,哎,年纪大了,真不能通宵了。
当晚,江母做了一桌子好菜好饭。
她端着汤碗,放在中间,温柔地看着久酥,她举起酒杯,道:“酥酥,你伯父和念吟不能喝酒,璟儿喝酒,我怕他做出冲动的事情,我代表全家敬你一杯,真心实意感激你,感谢你。”
酒水热辣,却暖在心里。
久酥喝光酒盅里的米酒,一阵晕乎,想喝又菜,“伯母,不用这么客气,这几天,你们不用去铺子了,在院子里晾晒秋葵,我也给你们结算工钱。”
一炷香后,外面传来叫喊声。
常伯弯腰道:“小姐,外面着火了,是、是江家原来住的屋子。”
江母喝醉了,她撑着头,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脏停了一下,看着家里人都站起来了,她也缓缓站起来,哭道:“他们怎么这么坏?把我们生活了这么久的家,说烧就烧了…”
江璟走出屋子,看着不远处火气冲天,淡淡道。
“烧,不一定是坏事。”
“是啊,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哭一哭?”久酥侧眸,与他对视,两人释怀一笑。
由于这是流犯的院子,只有邻居提着几桶水浇灭,可凭借几人的力量完全不够,久酥匆匆赶来,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烟味,这股味道,真的很难闻。
她看着熟悉的屋子轰然倒塌,心沉了沉。
她深吸一口气,朝里面冲去,“江璟,江璟,你在里面吗?”
路人赶紧拉住,劝道:“这么大的火,你不要命了?”
“你们看见江念吟和江璟了吗?”久酥抓住她的手,流下两行泪,着急地问道。
没有人看到。
房嫂放下木桶,跌坐在地上,疲倦道:“没有看到人,都这么晚了,肯定都睡着了,恐怕念吟妹妹已经遭遇不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