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怎么说也是千年的世家,其底蕴深不可测。
名人字画,瓷器古玩,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朝廷抄家的兵丁,满满当当的装了十辆大车,而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了锦衣卫,押送入京。
而孔尚贤这个昔日的衍圣公,没有机会在进北京城了,他要从登州坐船走海路前往辽东,其嫡系家族共一百三十五人,全部都坐着这艘大船前往辽东金州卫。
海瑞留在了曲阜,一来迎接新“上任”的续圣公,二来,便是将所有的祭田妥善处理了。
新上任的续圣公朱一儒,只能居住孔府三分之一的住宅区,其他的三分之二,要成立山东最大的官学,这也是张居正想出来的一种策略。
孔家倒了,朝廷吃肉,给士林读书人,也留了口汤。
而续圣公是“上任”,以后,就不会存在世袭了,只要续圣公本人不议政,不犯律法,可以保证他的终身制。
但,在他去世之后,朝廷便要再次推举新的人选,这一次,因为要倒孔家,所以搬出来了朱熹后代。
以后,只要是读书人,不管你没有功名,只要在民间有名声,都有机会当上这个续圣公,拥有代天子祭奠孔圣人的荣耀,当然,戴罪之身的衍圣公家族本家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而续圣公本人因为要代替天子祭奠孔圣,就不能有什么田产了,府中的佣人,护卫都是朝廷的人,朝廷派发工筹,有定员,衍圣公本人也可从朝廷领取俸禄,二品大员的年俸,每年祭奠孔圣的大典走礼部的账。
这也是为了避免遇到一个活得时间老长的人,当这个续圣公,仗着身份地位,兼并土地,敛财等举……
一些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人字画,在孔府找出来了,冯保一入京,便挑选了十几幅最为珍贵的入了宫,前往乾清宫。
冯保走在最前面,步伐很快,身后十六个小太监紧紧跟随,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幅字画。
而此时的乾清宫中。
朱翊钧还在看着考成总述。
自从,新政推行以来,朱翊钧悠闲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废除衍圣公这件事情,看起来大,实际上却很小,在整场风波中,朱翊钧除了朝会的时候,演了一场戏,公选续圣公的时候,制定了一些规则之外,便再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很多麻烦事,都是张居正为中心的内阁解决的。
他还是把自己大量的精力,放到了新政上来。
而正当朱翊钧看的入神时,宫侍来报,冯保求见。
听到冯保的名字后,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卷宗,他回头看了一眼张鲸:“按照日程,应该是明日才能到啊……”
张鲸闻言,笑着说道:“想来冯公公是太过思念陛下,星夜赶路了。”
张鲸这句话说的倒是不假,冯保知道皇帝陛下喜欢字画,从孔家找到的珍品,能让陛下高兴,所以,冯保就只让装满字画的大车星夜赶路,而那些汝瓷古玩,陛下也不喜欢,押送的车走的也不能太快,他便让锦衣卫指挥使张国之在后面压阵,自己先行了一步,而且,一路之上,除了吃饭,出恭,几乎没有停下来。
“快,让冯大伴进来。”
“是,陛下。”这宫侍得到命令后,便快步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冯保便孤身一人进入乾清宫,而那十几名手捧字画的太监们在乾清宫外等候传召。
冯保的脚程很快,他先是看了一眼皇帝陛下。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月,便是一个样子,冯保离开北京的时候,还是秋季,现在已经立冬,皇帝陛下变得更加英武了些,不过,陛下的眼神中有些疲惫,想来少年天子,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也承受了诸多的压力吧。
朱翊钧看到冯保之后,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快步走下玉阶,走到跪倒的冯保身边,亲自将其搀扶起来:“大伴,此行辛苦了。”
说话的口气,极其诚恳。
而站在一旁的张鲸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冯保离开京师的这小两个月的时间中,他张鲸的日子,过的可真是煎熬啊,陛下像是有意的调教自己,经常交给自己差事办,并且跟考试一样,到点提问,陛下不满意,便让他跪在下面,动辄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可现在,陛下对冯保这般尊敬,他又成了皇帝陛下亲密无间的大伴,而自己,好像又要慢慢变成那个东宫陪在皇帝陛下身边的小跟班了……
这让张鲸有着深深的失落感。
“能为陛下办差,是奴婢的福气,怎敢言其辛苦,陛下,奴婢幸不辱命,废除了衍圣公,山东士林也重新整肃了一番,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赶出焚书案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冯保在山东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一直调查衍圣公府,针对山东士林,官学群体,他也动用了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这场焚书案,看似是恶心了朝廷的新政,皇帝陛下,但,真正付出代价的是整个山东学子。
官学所拨的银子,被冯保暗示削减四成之多,每个地区官学的招录人数,也下降了两成……
这些事情,朱翊钧是知道的,不过,他也默认了,只想着过个两年,让他们恢复正常。
“差事办的好啊,海爱卿,可是气的不轻,能让他如此的,也就只有大伴你了。”朱翊钧笑着说道。
“海都御史,走的是正道,而奴婢走的也不是邪路,都是为朝廷办事,他不应该生气的。”冯保恭敬回复道。
听着冯保的解释,朱翊钧又是笑了笑。
“陛下,这次在孔府抄家,收获极丰,金银俗物,暂且不提,就名人字画,古玩瓷器,珠宝翡翠便装了九辆大车……”
听到冯保的这话,朱翊钧明显一愣神,他得到的报告是装了十大车 啊,这还是冯保给自己的密信上说的,怎么,冯保面陈的时候,却只说了九大车……难不成老毛病犯了,另外一车直接拉回老家了。
当然,冯保并没有想中饱私囊,他说了九大车,是在宫里面办差那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十取一吗,一时半会,改不回来的。
“九辆大车,大伴在给朕的密信上所说的可是十辆大车啊,是写错了,还是说错了。”朱翊钧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退。
贪了些就贪了吧,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呢……
“陛下,奴婢口误,口误,是十辆大车,押送字画的一辆,先随着奴婢入了京,其余的九辆在张指挥的押送下,明日应该能入京师。”
“对了陛下,这次奴婢在孔府搜出了不少的珍品,挑选一番之后,带入宫中,让陛下预览一番,想必,陛下的宝印,也许久未用了……”
朱翊钧一听到冯保的话,便来了精神:“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