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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觉得的大事,在朱翊钧看来,只不过是微末的小事。

张居正都已经成内阁首辅了。

若是身旁还没有几个亲信,没有一些官员帮助,根本就不用想着做改革之事……

别说是想要改革的首辅,就算是一个县的县令,他也要有亲信……不然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

当然,朱翊钧之所以觉得是微末小事,那也是因为一切都在他的忍耐范围下。

张居正现在的圈子中,有很多人都是面和心不和,甚至,还有很多人都是坚定的保守派……只不过,迫于此时张居正的权势,又或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与张居正走在一起,替着考成法摇旗呐喊,实际上,他们的心里面是一点都不认可张居正所推行的考成法。

看似强大的政治联盟,实际上,却是充满了很多危机。

“陛下,拉拢亲信,结党营私,便定会促成党争之势……”

“且看前朝之事,唐时,牛李党争,官员们为各自党派之私,相互攻讦,国家大事被置于不顾,多少贤能之士被排挤在外,政策难以稳定推行,朝廷内耗不断,终致国力渐衰……”

“宋朝新旧党争,亦是如此。双方为争权夺利,忘却朝廷根本,百姓受苦,朝政动荡不安。”

海瑞向前一步,继续说道:“陛下,张居正虽有才干,然若其结党营私,必生诸多弊端,党同伐异,会使真正有才能、清正廉洁之臣无法施展抱负,朝廷上下乌烟瘴气,陛下当以史为鉴,防微杜渐,切不可任由结党之风蔓延。”

听完海瑞的话后,朱翊钧笑了笑:“海爱卿也知张阁老是有才干的……朕若是不用张居正,此时还有何人可用,海爱卿,可为首辅?”

海瑞闻言,稍愣片刻,他想了一会儿,自己当成首辅之后,大明的朝堂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用超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身边的官员,会导致两种可能,一是朝廷风气大改,官员们 都成了君子,每天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苦思冥想,食不得味,夜不得寐……

二是,朝廷彻底乱套……

在海瑞看来,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臣不能为首辅……”

“那海爱卿可有举荐的人……可取代张阁老……”朱翊钧笑着问道。

海瑞听完之后,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六部的尚书,内阁的阁臣,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现在确实没有可取代张居正为内阁首辅之人……但陛下,他拉拢人心,培植亲信,也是不争的事实………陛下既不想严惩,也可言语之中,训责一番。”

朱翊钧再次笑了笑。

“海爱卿啊,他是内阁首辅啊,他不培养亲信,提拔亲信,推行他制定利民的国策,难不成,还要专门培养,提拔那些反对他的官员,让他们都起来,拉着朝廷新政的后腿……”

“张阁老是想着改革的,而朕同样想着改革,朕与张阁老,是同行的人…………我们有着共同的对手……”

“这个对手,爱卿可知有多么大的能量,大明建国两百余年,养士两百余年,朝中权贵手眼通天,南方士绅,富可敌国……他们相互牵连,在两百余年之间构成了复杂,密切的关系网……”

“而改革所面对的就是这股阻力。”

“若是他有朝一日,变了初心,不愿意在做变革,朕也绝不会在重用与他,到时,会再去寻找同行之人……”

“所以,朕不会因为爱卿的一封弹劾,便去问责当朝首辅,同样,朕也不愿,爱卿在言其他……”

若是换作其他人,朱翊钧断然不会说那么多心里话……

面对海瑞,他还是有着一些例外的。

在朱翊钧登基之后,对张居正的敲打一直都没有断过,但同样,也只能他一人敲打张居正。

其他人,包括海瑞,都不可以做出影响张居正地位的事情。

张居正虽然与自己的想法,有些背道而驰,但总体上,两人是有着共同目标的。

张居正在,便能为朱翊钧解决很多问题与麻烦,也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海瑞听完之后,颇为触动,他是在应天当过巡抚的。

去过两次。

第一次,黯然收场……那种无力感,到此时,他也记着,想干什么事情,命令刚出来,应天府的乡绅们全都清楚了。

到了第二次,引起中枢重视,朝野关注,再加上当时内阁首辅高拱的大力支持,才算是完成对徐家的退田之事……可以说,要不是高拱有意压制徐阶,海瑞在应天第二次当巡抚的时候,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完成退田案。

“陛下,您……”海瑞开口说道,不知为何,他又停顿下来。

而朱翊钧看着海瑞,过了片刻,海瑞才接着说道:“您真的才十岁吗?”

朱翊钧笑了笑:“朕马上就十一岁了……”

海瑞听完朱翊钧的话后,叹了口气:“想必,陛下是年幼之时,得世宗陛下教诲,方能有此明悟……但陛下还需切记,天下事,在天子,这是天下之根本……”

朱翊钧听完海瑞的话后,收起脸上的笑容,他正色回复道:“天下事,在天子,同样也在满朝公卿……若满朝公卿心不诚,存私欲,只凭天子一人,岂能扭转乾坤……”

“当年,在乾清宫中,朕与父皇,皇爷爷三人见到海爱卿,爱卿曾言江山两字,皇爷爷用长江黄河之例,反驳与爱卿……”

“朕今日,也拿此做例,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

“古谚语,圣人出,黄河清,但黄河什么时候清过?即便是圣人每年出一个,黄河也清不了……”

“长江灌溉两岸诸省之田地,黄河同样灌溉两岸诸省之田地……长江泛滥,需治理,黄河泛滥,同样也需治理……”

“大明的江山,朕的江山,犹如这江河之水,不能因水清而偏用,也不能因水浊而偏废……”

“用人如此,做天子如此……”

“天下事,在天子,无论清浊,皆有其用,皆在朕之掌控……”

“爱卿可说,张阁老此时正是浑浊的黄河……但朕看来,他并不是浑浊的黄河,反而是清澈的长江……”

“因为爱卿与朕,对阁老的看法,是不一致的,角度也不一样,所以,得到的判断也不一样……”

“当然,朕可能有错,但即便正如爱卿所言,张居正浑浊不堪……朕同样也不会因水浊而偏废……”

海瑞听着朱翊钧的话,抬头看向了此时颇显稚嫩的皇帝陛下……

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年幼的帝王。

而是一个早就长满鳞片,五爪成形的真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