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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

冯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对,慎言。”

“奴婢不解,还希望高大人,给奴婢好好说说,如何慎言?”

悠长的宫殿走廊之中,吹起了一阵寒风,吹动了高拱的官袍一角。

“立皇太子,是国家之幸,是大明之喜,皇太子是君,我乃是臣,你与我道喜,多少有些不合适。”

听到高拱的话后,冯保脸上的笑容也重新出现了:“高大人,奴婢我清楚,这不四下无人,我才向你道喜吗?”

“四下无人,也不该道喜啊。”

这个时候,冯保脸上僵硬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看来,高大人这个喜也是不受了。”

“不是不受,是无福消受……冯公公,内廷的事,跟内阁的事情,并无什么不同,你只要安心为陛下做事,就谁也坏不了你的事,可若是心思太活吗,你自己就会坏了自己的事情,再怎么说,你也是内臣。”

“高大人,您可要考虑清楚啊,我冯保在怎么不济,也是宫里面的人,是陛下身边的人,以后也会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那可不一定。”高拱依然一脸笑意。

冯保闻之,脸色骤变,不过片刻之后,还是恢复淡然神色,他轻声说道:“高大人,难道你以后你就能一手遮天,这话太过狂妄了些吧,再怎么说,我能不能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应该是主子们才能决定的事情啊。”

“哈哈哈哈,冯公公啊,那你为何又要向我道喜呢。”高拱虽然脸上笑容满满,但深处的轻蔑还是一览无余。

冯保道喜就是示好,因为高拱对皇太子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他还真能左右自己是否可以上位。

陈洪,孟冲,滕祥,这还是三个老资格,都排在冯保的前面,并且他们三个老家伙关系都不错,滕祥更是黄锦的干儿子,而且同为司礼监秉笔的孟冲又跟高拱私交不错。

看着高拱现在的这个脸色,冯保的内心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挤出了非常难看的笑容。

“高大人教训的是,冯保记着了,冯保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一定好好办差,不负今日高大人不吝赐教之恩……”冯保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突出,虽是笑着,但咬牙切齿。

“教训不敢,只需慎言,若是冯公公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那高某便先行一步。”

“高大人慢走。”

听到冯保的话后,高拱便毫不迟疑转身朝前走去,步伐很稳……

而冯保就这样一直站在这里,看着高拱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高拱,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日……孟冲,哼,也能做我的对手。”说这话的时候,冯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

高拱的桀骜是刻在骨子里面的,他瞧不上冯保,再加上此时的他根本就不缺少内廷的盟友,现在势还未成的冯保,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而冯保本来是想来示好,想着日后互为助力,可却受到了一番羞辱,内心深处对高拱也产生了记恨之心。

不过,冯保深知高拱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忍受。

虽然他在内廷之中有着一股势力,但太监们聚在一起,若是没有皇帝主子的支持,还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需隐忍,等到有一天,他有能力的时候,定要让高拱死无葬身之地……

胡应嘉被下旨训斥的事情,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朝野。

皇帝陛下在打某人的脸了。

有的官员喜笑颜开,有的官员却是满脸愁容……

夜幕如巨大的墨蓝色帷幕将北京城笼盖,白日里的一切鲜活色彩都被掩盖在这深沉的夜色之下。

月光似银纱般倾泻在徐府古朴的屋脊和雕花的廊柱上,泛着清幽而神秘的光芒。

寂静的庭院中,青石小道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旁边树木上的树叶偶尔会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池塘边的假山沉默地伫立,暗影重重,忽然,青石小道上传来了轻微而清晰的脚步声,“嗒嗒,嗒嗒”,由远及近。

两个身影身披月光缓缓而来。

前面带路的人正是徐府的管家,他身姿略显佝偻,跟在后面的就是张居正,与管家相比,他的身姿显得高大许多。

二人穿过青石小道,走过池塘假山,来到了徐阶的书房之外。

管家敲门:“阁老,张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

“是,阁老。”管家说着推开房门,而后对张居正道:“张大人,请进。”

张居正对着管家点了点头,才进入了书房,而后,管家将书房门给关住,随后绕着书房走了一圈后,才回到了房门外守候。

张居正进入书房之后,便看到了徐阶正在看书。

“叔大,来了……”徐阶并未抬头,还是在看书。

“是,老师。”张居正恭敬答道。

“坐。”

张居正谢过之后,便坐在了徐阶的对面,等到张居正坐下后,徐阶才放下了书。

“今日的事情,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就知道了。”

“怎么看。”

“老师心中也已经有答案了。”

“当局者迷,你说说看。”

“陛下旨意,训斥胡应嘉,在学生看来,有着更多的深意?”张居正轻声说道。

“高拱确实跋扈,却并无大罪,此时胡应嘉上书弹劾,时机不对而已,今日,陛下下旨训斥,速度如此之快,因为皇太子殿下册封大典在即,高拱再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册封大典之前,发生如此事情,只怕会让人联想攀附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上。”

“难道不是陛下有意重用高拱,为太子殿下留下辅国之臣。”徐阶询问道。

“起初,学生也以为,陛下是这个心思,但在来的路上,学生改变了想法。”

徐阶看向张居正:“什么想法?”

“今日的月光比较好,但再好的月光,也不如白天的太阳那样光芒万丈,辅国之臣,若是在此时便权势滔天,那日后皇太子殿下如何驾驭……太子殿下终究不是陛下……”

徐阶喃喃道:“陛下是太阳,皇太子就是月亮……”

“斥责胡应嘉,是因为时机不对,并不是因为胡应嘉做的不对,若是陛下真的有意让高拱再进一步,今日胡应嘉应该受廷仗,可只是训斥,学生认为陛下不可能将高拱在往上推一下,他只能允许,高拱往下走一步,推他的人,只能是皇太子殿下……”张居正缓缓说道。

“对,满朝文武有如此见识,只有叔大你一人了。”

“老师不也想到了吗?”

“我想到了,那不敢肯定,陛下的心思猜不透,也有可能,你我二人都是错的。”

“但老师完全可以放心,高拱强势跋扈,他也断然不可能影响到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