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璋听出沈微慈话里的落寞,察觉到许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弯腰将人抱在自己腿上看她:“我说这话可不是嫌弃你怀不上身孕。”
“你即便一年两年的怀不上也没什么,我又不急。”
沈微慈看了一眼宋璋,想问宋璋,那三年四年呢。
可话在她唇边一转也没问出去。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又看向宋璋道:“好似有些天没看夫君练剑了。”
宋璋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又低声道:“你想看?”
沈微慈点点头:“夫君这些日回的晚,我也没能好好陪夫君说说话。”
宋璋听着沈微慈这话便心里喜欢,抱着她起身就牵着出去。
外头黑沉沉,只微微能看见一点点的路,两边丫头提着灯笼,将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子叠在一起。
宋璋舞剑时,沈微慈就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石桌上摆放着茶水,她慢悠悠的煮茶,在倒好的茶杯中放两片秋海棠,便将秋日萧瑟映衬出几分颜色。
郑容锦站在远处看着曲水亭沈微慈与宋璋这一幕,看着那个从来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又冷酷的人在沈微慈面前弯下腰,让沈微慈给他擦汗的场景,让她的唇畔处不知不觉的咬出血来。
直到满嘴血腥气时她才反应过来,一转身就漫入在夜色里。
第二日的时候,玉林先生一早就来了,早早的候在外头。
沈微慈对玉林先生的名声也是上回听宋璋说起后才上了心,原来这玉林先生是神医孙无双的关门弟子,孙无双行踪不定,玉林先生也各处游历,这回留在京城中几月,已有无数达官贵人去请诊,却没几个能真正请到人。
沈微慈对玉林先生便带了几分敬重,叫人好生待客,隔了垂帘亲自给玉林先生奉茶。
她低声道:“上回先生为我调理体寒的方子我一直未间断过,还请先生再为我诊脉,看看体内是否还有寒气?”
玉林先生便问:“上回听夫人说一逢秋冬雨雪时膝盖便疼,如今还疼么?”
沈微慈如实道:“比从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玉林先生便道:“其实不用诊脉,夫人身上仍旧有寒气。”
“且调养之法本就是调养,不可能几月便能调养好,短则一两年,长则十几年。”
沈微慈听到这话心里便微微一凉,轻声问:“那我体内寒气不除,不是很难怀身孕?”
玉林先生点头:“一般来说是如此,但也不完全如此。”
说罢他伸出手来:“若是夫人为求子嗣,我先为夫人把脉再说。”
沈微慈便忙将手伸了过去。
旁边的檀香冉冉,唯只听到外头的风声和沙沙声,一时安静,却又有一股无言的紧张。
月灯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生怕玉林先生说沈微慈很难有孕,毕竟先前就有太医这么说过。
玉林先生走后,沈微慈独坐在禅室里,静静看着桌上玉林先生走前留下的单子。
她体内仍有寒气,气血虚,是从前在裕阳因为吃的不饱留下的体虚瘦弱的病根。
即便她现在丰衣足食,每日吃的都有燕窝海味,大补的只是表象,里子还是虚的。
她需得补气补血,温身调理。
抬头看向庭院,芭蕉叶旁边的墙上是一簇簇开的正好的粉白千丝菊花。
月灯送完人出来见到沈微慈坐在位置上不动,面前的茶水已没有冒热气,门外微凉的风吹进来,她忙走过去低声道:“这里风大,夫人去内厅坐着吧,”
沈微慈叫月灯重新给她倒一杯热茶来,她微凉的手指捧着温热的茶水,温暖渐渐蔓延了全身,她在寂静中问月灯:“现在的日子,总比从前在裕阳的日子要好,是么?”
月灯愣了一下,不明白夫人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下意识的就道:“现在的日子比在裕阳好上好上好几倍了。”
她不由想起了从前,自从那白老太掌家后,夫人再不能上桌吃饭了。
端着一碗稀稀拉拉的栗米粥坐在角落,那时候夫人瘦的不行,还是夫人的母亲看不下去在外头买几个玉米馍回来,晚上的时候偷偷给夫人吃。
沈微慈又低头看向桌上的药方,拿在手里看了一遍,才递到月灯的手里人,让她去拿药。
她看向月灯:“调养的事你不用对外说,煎药拿药都由禾夏和燕儿来,别经旁人的手。”
月灯嗯了一声,叫了禾夏进来。
今天上午楚玉珠要来,沈微慈出去听了管事的每日早晨的汇报,又转身回了内厅叫丫头去准备好糕点和茶,再去前门说一声,直接引路过来。
楚珠玉来的正是上午日头最足的时候,沈微慈笑着迎出去,拉着楚珠玉的手道:“你快去跟我瞧瞧你送我的鹦鹉,这几日我可将它养的很好,没辜负你的心意。”
楚珠玉自来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听罢也作势道:“那我真要去瞧瞧了,要是瘦了些,我可不饶你。”
两人笑着往内厅走,禾夏正提着鸟笼子出来,见着楚珠玉便笑:“裴夫人瞧瞧,上串下跳的,见着您亲切呢。”
楚珠玉真凑过去瞧了瞧,见着她送的凤头鹦鹉才几日就被养的胖了些,颇有圆滚的势头。
又见沈微慈又拿小勺喂蜜水进去,忙拦着她:“可不兴这般喂,后头该胖的飞不起来了。”
“且太胖了就容易生病。”
沈微慈也是第一回养鸟,只知道好东西都喂给它,每日都要在它面前消遣好一会儿。
这回听了楚珠玉的话才忙收回了手,不敢再喂了。
两人又坐在罗汉椅上说了会儿话,楚珠玉道:“还没瞧过你们宋国公府的园子呢。”
沈微慈便忙叫丫头准备着,带着楚珠玉往园子里走。
她挽着楚珠玉的手低声道:“园子里的秋海棠正正开得好,我带姐姐去瞧瞧。”
宋国公府的园子很大,如今临秋,正是风大的时候,沈微慈便带着去了同春阁。
同春阁有两层,底下是茶室,楼上是观景台,沈微慈带着楚珠玉去了二楼。
只是在路过底下小厅时,忽听得旁边雕花屏风内传出声音,是女子的说话声,声音十分熟悉。
沈微慈微微驻足,听了两句。
只听一爽朗的女子声音道:“到底是小家子出身,怎么脾气也这么小家子?”
“四哥哥对他那般好,她还处处打压着侧室,还想着将人赶出去呢。”
“谁家没个侧室?她姨娘不也是个侧室么?容锦姐姐也真真委屈。”
沈微慈听着这一声四哥哥,不必想,也知道现在说话的是谁了。
不是三房的三姑娘宋玉溪又是谁。
旁边的楚珠玉听了这声音一愣,忙惊疑不定的看向沈微慈。
不管怎样,沈微慈都是世子夫人,岂是容得旁人这般说的。
沈微慈握了握楚珠玉的手,淡淡笑了下:“叫姐姐看笑话了。”
楚珠玉正要说话,又听里头另一道女声传来:“上回我见堂嫂不像是你说的这般人啊,坐着与我们一起说话,笑吟吟又温声细语的,我还总忍不住瞧她呢。”
这声音很陌生,沈微慈想着这应该是旁边将军府的堂姑娘。
宋玉溪便冷哼了一声:“那不过是做给你们的看的,我日日跟着母亲去老太太那儿问安,见着三哥为了她,两三回给容锦姐姐难堪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容锦姐姐什么性子,从前我们小时候淘气,哪回不是容锦姐姐帮们圆过去的?”
“带着我们去园子里玩,你有一回摔了,不是容锦姐姐背着你的?”
宋玉溪这话落下,便有几声应和声:“这倒是,容锦姐姐一向脾气好又照顾人。”
“看来堂嫂真真过分了些,也不该这么欺负人。”
“要是容锦姐姐真被送去了庄子里,不就是太冤了么。”
“果然人不可貌相。”
宋玉溪便又道:“总之下回我见她可不会给她好脸色,容锦姐姐如今每回去她那儿问安都提心吊胆的,我都看不下去。”
“偏母亲和父亲叫我不许管大房的事,我也只能与你们说,叫你们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上回我不过为容锦姐姐说了两句话,三哥哥还为她打了我一巴掌呢。”
其余人惊呼:“虽说堂兄与我们不亲,可好歹都是宋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便是,怎么能打人?”
宋玉溪便委屈:“还不是她后头添油加醋的告状,挑拨的三哥哥恨我。”
啧啧之声传来,又是低低的说话声,说的无非是沈微慈如何心肠歹毒,没有容人的度量。
又说她到底身份不够,没有世家贵女的大度风范。
裴珠玉都有些听不下去,看着沈微慈:“早听说宋国公府里养了一位收养的表姑娘,可就是那位叫容锦的?”
“这些人怎么胡说,妹妹竟也听得下去。”
“要是我,现在就直接进去掀翻了桌好好理论理论。”
“妹妹怎么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