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翻起了这年的落叶,腐烂入地的声响,也经不起那俞见寒冷的北风,泛着烂叶的泥土香,也叫那街旁快马飞奔的烟尘味,扰了乱。这飞奔的红棕烈马,可没人敢拦它,这可是前方战事的快马,周边的小贩也被这马上的先锋官,震低了叫卖声响,急得听清那小郎官口中的战报,瞬间嘈杂的坊市,也慢慢静了下来。听得马上的人儿喊到:“夏凉大败,安侯全胜,夏凉大败,安侯全胜。”只听得那叫喊声愈来远去,这市上的人,才应了过来。齐同下,都呼悦了起来。刚刚还在讨价的芍药绿锦缎子,摊贩大方的将五钱银子低成三钱就买了去了,图个高兴。
这战事吃紧为真,生生打了九个多月,开春便上了战前,这快入冬了才了结。惶惶人心不说,拉走的壮丁青年,死伤的好儿郎,这些人又哪里得知。看着街上哭啼的老妇老汉,才知道,这战事虽胜,人儿恐早回不来了。
这晚,灯火通明,每户人家都放松到了极致,一年来的战火缭绕,哪个不是精神绷的紧紧。今日闻得此讯,自然开心言语,晚上四更天的时候,还有人家有着光明,是在等战后的官人归来,还是喝酒庆祝这别样的时光,亦不得而知。
“将军,战事虽胜,粮草却剩余不多,虏获敌军兵器俘虏,但未见粮草,实则大疑。但战报已出,来不及挽回,此处还需调整,需留一部分人,收服小余地方,捎带命人调查粮草去向,虽灭了其十之八九的力量,但头目未曾见得,即使敌军同伙说其已死,末将还是心有惶恐,还望早日见其尸首,方可安心。”说这话的是安侯心腹刘丰全。
话说的确实不错,但剩余的几兵几马,安侯倒也没放在心上,但话在面前摆着,也不好意思拖说无用,只得说到:“人人都说你事尽心力,本将军又怎会不知,你心思尚细,也有几分道理,这样,总归要留人处理战后事物,这些人中,你挑选几人,留在这里便可,让他们小心防范,遇事,及早上报,过几日,尔等便入宫领旨,需尽快抓办。好了,此事我会详尽禀告陛下。今夜,畅快舒饮,叫从彤上来唱几句,与我等助兴。”这便是安侯,蓟赫人。
从彤又是何许人也,这人,是安侯从夏凉老巢里翻出来的俘虏,本来应变归故乡或以防奸细,杀之即可,但安侯审问过后,嫌疑人等已处死,剩余人归乡安寝,唯独把从彤留了下来。这厮原是一戏子,长得倒也清秀,在夏凉群人中也好生款待了几年,战事响起后,只是随那头目行军,闲来唱曲取乐一玩物罢了。安侯看其在审讯时品行贞洁,到比得军中某些狗鼠之辈,然后又闻其是一戏子,拙二处想的,便留了下来。
安侯命完事情,刘奉全退出,找到从彤,看其在火头军中,洗碗刷锅,那本是红润的纤手也冻裂肿胀了些许,脸上灰头土面,哪还有在夏凉初见时模样,不禁的摇摇头,叹了一气。过去说道:“从彤,将军今日高兴,命你前去唱上两曲,你也明白,如若不是将军,你定没有逃还的机会,所以,安心唱你的曲儿,别想什么幺蛾子,就算你不念及其他,也要考量将军对你的恩情,看你这几日在火头军里表现还行,切莫自取灭亡。”
从彤听得,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跪在刘丰全的面前,说到:“将军待我如此,我感激不尽,那里还产生那般歹毒心思,将军让我唱戏,我唱便可,只是,如今模样,也比不得先前的排场,还望将军,大人见谅。”
刘丰全听了,何尝不是这个理,说到:“你起来吧,找个清水盆子,先梳洗一番,军中虽不在乎这些东西,但今天将军全胜,自然不能怠慢,素衣即可,不用华服,你且好生唱来,我去和将军回一声。”
说罢,扭头去了将军的房帐里,行礼说到:“将军,下官已告知从彤,但今日日子特殊,已命从彤梳洗一番,也别扰了将军和各位大人的雅性。”
安侯笑到:“行了,军中自家兄弟,讲什么客套话,军中上下都是那蓬头垢面,仅有从彤还算清秀,我留他也是觉得在闲余时刻好给弟兄解解闷,没那么多讲究,把虏获的好酒拿上来,今晚不醉不归,叫他快些收拾,我们坐等小曲呢。”
说完就和身旁的诸位大人喝起了酒,只见不过一会,那从彤便从帐子里走了出来,没有换得华服,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衣罩子,进来行礼,:“恭喜将军全胜,我等也托将军鸿福,得以救出,将军大恩,小民没齿难忘。”说罢,用袖衫抹去眼角的泪。
将军看着说到:“军中虽军令层层,但你也不用佯装矫情,大男子,报效国家顶天立地那是本分,你既得如此,就好好唱几小曲,让众兄弟乐乐就好了。”
从彤听到,心里颤了几下,回了回神,咿咿呀呀的就唱了起来,军中哪有什么器乐班子,这些人此时又哪管他唱的是什么,索性他只管他唱,底下的军中将士只管喝他们的,几巡过后,醉的醉,哭的哭,那刘丰全就打发帐子里的人出来了。
从彤回了火头军的营子,换上往日劳作的工服,出来又坐在那石头上洗起碗来了,那冻伤的手指头越发的粗了,裂口也越发的大了,摸着冰凌碴子的水,那钻心的疼,也没怎么疼到从彤。他看着冻裂的手,看着天上码黑的月,心思也死了下来,活着还有甚意义,死了也总比让那些贵人大官当做玩物取乐要好。想着想着,便从那盆子里,摸得一条尖利的冰凌碴子,朝肚子上戳了去。恰逢安侯出来小解,这一幕便入了他的眼里,过去就是一脚,把从彤手里的冰凌,踢了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