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辆马车逐渐远去,在孟十月担心孟老太是否会为难孟母的时候,殊不知,孟老太又招来一辆马车,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孟家。
马车内孟心蕊一直垂着头不说话。
长睫微垂,看不出在酝酿什么坏屁。
孟十月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心蕊妹妹想嫁给宣王吗?”
“蕊儿不敢。”孟心蕊柔弱道。
“这里也没有旁人,说真话也不碍事。”孟十月歪着头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想得到宣王吧。”
孟心蕊早就注意到孟十月的眼神,她身子微微颤了颤,“蕊儿不敢有这样出阁的想法,还望十月姐姐慎言,莫要坏了蕊儿的清誉……”
“呵呵……”孟十月笑了。
孟心蕊心头更加谨慎。
想要进宫获得太后的青睐,坐稳宣王妃的位置?她偏偏不会让她如愿。
这门婚事就一定是她的。
马车行驶了很久才到达皇宫门口。
接下来的路必须下马车步行,经过简单的搜身后,一个太监才弓着腰从一旁走出来,对众人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地在前方引路。
严大夫背着医箱,示意孟十月与孟心蕊两人跟上。
一个就三个名额,所以他没有让自己的徒弟跟上,什么都得自己拿。
踏入午门,两旁约三十米高的围墙,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气。
孟十月抬头看向围墙,这得十二三层楼高啊,怪不得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对比孟十月的随意,孟心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敢四处乱看,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鞋面,这可是她有生以来一次进入皇宫,生怕出一点错。
皇宫很大,几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绕过三大殿,前往后宫。
中间遇到了几次妃嫔的轿辇,妃嫔有老有少,最小的甚至看起来与孟十月同岁。
几人随着太监一起下跪,不敢有任何怠慢。
待走过御花园,严大夫压低声音道:“恩公,长乐宫就在前面,跪拜时一定要五体投地,万万不可抬头看太后娘娘,等太后身边的嬷嬷让我们起身后,才可观察太后娘娘病情。”
孟十月点头。
孟心蕊竖着耳朵听,生怕漏了一点。
“严大人,奴才就送到这了。”引路的公公朝着严大夫鞠躬后,躬着腰小步离开。
再由长乐宫的太监引入,硕大的长乐宫太监宫女众多,却静悄悄的。
面积更是比孟家还要大上两倍有余。
众人穿过前殿,走到后殿,还没看到太后人,严大夫就直接跪下了。
孟十月也只好跪下。
“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孟十月与孟心蕊齐声道。
过了会儿嬷嬷的声音在他们跟前响起,“太后恩赐,尔等平身,跟奴婢来吧。”
三人起身后,嬷嬷将她们引到内室,硕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如枯槁的老妇人。
老妇人穿着华贵,银丝似雪,脸上布满皱纹。
似乎是忽然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并不合身,她疲惫地睁开眼睛,黑瞳浑浊到发白。
“严济。”太后声音沙哑。
“微臣在。”严大夫立刻应声道,“微臣寻来了一位能人,或许能为太后治病。”
太后摆了摆手,苦笑道:“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寿元将尽,油尽灯枯。”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脸色煞白,匆匆跪下。
伺候的老嬷嬷也立刻跪在床边,眼眶瞬间通红,哽咽道:“主子,可万万不能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啊,国师已经像陛下许诺,定可以向天祈福,为您延续寿元!”
孟十月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目光看向那张床上的太后。
脑子里瞬间出现关于她的许多往事与因果。
这个为了自保,身上挂着数条人命,双手沾满鲜血。从上一届后宫杀出来的王者。
可最后的结局却算稀烂。
本以为后宫之主,终于可以守住母族守住家族荣耀,安享晚年,没想到,皇帝上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她亲自处理全族。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明明是母子,明明是她全力保护这个儿子登基,却也是这个儿子逼着她,株连全族。
为了母族留下血脉,她不得不出手,背上背弃母族的骂名,将同族所有后嗣全部贬出汴京,而其余同族,全部按上莫须有的罪名,斩首示众。
别说什么皇帝以孝为天,那全都是为了控制朝堂诸臣,控制大禹国百姓的一套说辞。
这些年她虔诚拜神,直到前些日子她意外得知,那些所谓被贬出京都的后嗣,早就在途中惨死。
她这才一病不起,又因为老了,身上的疾病也一并爆发。
皇帝是她的儿子,她怨不了自己的儿子,就只能陷入深深的懊悔,陷入愧对母族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可对于皇帝而言,太后是死是活对他都有益。
这其中,更是有一个让天下都会震上一震的秘密。
“禀太后,此人对微臣母亲有救命之恩,还请太后让其试上一试。”严大夫重新跪在地上,叩拜道,“也是微臣母亲的意思。”
太后闻言终于抬起眼皮看向严大夫后面的两人。
两个妙龄少女。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在深宫这些年,对于这种妙龄少女,她是厌烦的。
孟心蕊心里慌得很,汴京城可没有人说太后重病,她的指甲掐进肉里,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点。
怎么变成她们是来给太后治病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面带微笑朝着太后欠了欠身,“太后娘娘金安。”
即便将死,那也是太后,只要太后开口,换一个女子赐婚宣王也未尝不可。
在孟心蕊开口后,太后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她身上。
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一眼她就可以看穿这个女子怀揣着什么心思,她眉头紧皱。
婉君怎会向她举荐这样一个人?
严大夫见孟十月不说话,心里是咯噔一声,目光慌张地看过去,见孟十月面色凝重,脸色就更难看了。
“太后娘娘福泽深厚。”孟十月道。
孟心蕊暗暗白了孟十月一眼,就知道学她。
太后长叹一口气,也不想为难严济带来的人。
挥了挥手,语气尽显疲惫道:“告诉你母亲,哀家一切安好,勿挂念,注意身体别死得比哀家更早了。”
严大夫焦急地看向孟十月。
孟十月才缓缓开口道:“草民有一句话想单独对太后娘娘说……”
那嬷嬷眉头一皱,怒喝:“太后娘娘万金之躯,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肖想与太后娘娘单独相处!”
“不用单独相处。”孟十月恭敬道,“只需要靠近与太后娘娘说一句话即可。”
“不可。”嬷嬷果断拒绝,“故弄玄虚!”
“太后娘娘……”严大夫刚准备开口。
太后便抬了抬手,道:“让她过来吧。”
孟十月欠了欠身,准备上前,却被嬷嬷直接拦住,紧张道:“主子,此人身份不明,可不能让她近身。”
“让她过来。”太后道。
她看着严济长大,虽然不相信婉君的眼神,但终归她不会允许心存歹念的人靠近她。
孟十月走到太后娘娘床边,看了看四周的布局,才蹲下靠近太后娘娘的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太后娘娘,猛地坐起身,浑浊到几近泛白的双瞳,此时恢复了些许生机,双眸颤抖激动、又无比震惊地盯着孟十月。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一直保持警惕的嬷嬷更是大骇,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主,主子?”
太后因起来动作太猛,引发剧烈咳嗽,捂着胸口道:“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