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踩着小碎步,匆匆走过游廊,踏入一间非常华丽精致的闺房,“小姐,那沈秀慧还在外面跪着。”
孔梦雨站在窗檐下,赏着淅沥沥的雨水,伸出纤细的手接住几滴,“想跪,谁能拦着。”
“只是……”丫鬟面露不忍。
“只是什么?”孔梦雨回眸看向那个丫鬟,眸色微冷,“你在同情她?”
丫鬟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跪在地上,“奴婢不敢!此人诋毁小姐,罪有应得!”
“这沈秀慧妄想毁掉小姐的清誉,罪该万死!”孔梦雨的贴身丫鬟,双手递上帕子,提高声音道,“小姐没让老爷直接处死她,只是让她灭了个门,把她丢去当军妓,真是便宜她了!”
孔梦雨闻言心情好了些,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雨渍,转身回屋。
次日。
雨已经停下。
孟家母女三人,一早便坐上马车前往神庙。
下雨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大地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你怎么眼下这么黑?”孟母瞧着孟十月萎靡不振的模样,心疼问道。
孟十月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昨夜睡得晚了些。”
她连夜画出各种复健用的器材,命人赶紧去做。
大哥复健之事刻不容缓。
马车使出不久到达外城极为繁华的街道后,停在客栈门口,孟母让婉姨和春纤去买贡品与香烛,她们则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用早膳。
孟心雅出门便戴上了面纱,喝粥时都只是浅浅把面纱掀起。
而孟十月啃油条的霸道劲儿,大家闺秀与非大家闺秀的对比十分明显,她瞥了一眼孟心雅道:“阿姐,咋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啊……”孟心雅愣了一下,带着面纱也可以看得出她心事重重吗?支支吾吾道,“我是担心,将文蜀一人放在房中,真的可以吗……”
孟十月喝了口豆浆,含糊不清道:“那么多丫鬟家丁,还伺候不了他一个?”
“若是祖母……”孟心雅担心,祖母将孟文蜀接回去怎么办?或者孟文蜀哭着喊着非要回祖母那,丫鬟与家丁如何阻止得了。
“不用担心。”孟十月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高深莫测地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孟家正院。
小屁孩委屈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旁边蹲着一圈丫鬟家丁,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生怕不小心就跑了没影儿了。
但是他哪敢跑啊。
孟十月临走前,当着他的面,将一只刚断气的大公鸡撕成了两半!
小屁孩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怯怯地看向门上方,孟十月离开时,还不忘将那只公鸡亲手挂在那……
他瘪了瘪嘴,眼泪又盛满眼眶,“哇!!”
坏人!都是坏人!!
……
小屁孩那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孟十月这边吃得很满足。
“伙计!再来两笼肉包子!”她高声喊道,觉得没吃饱。
引得旁边几桌吃饭的男人们纷纷侧目,几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孟心雅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没见过长身体吗,吃得多点咋了。”孟十月离开孟府,彻底放开自我。
孟母赶紧将宝贝女儿控制住,“好了好了,没人说你吃得多,快吃吧。”
与孟十月想象中不一样,到客栈里吃早膳的人竟然不少。
更有来汴京住店的南来北往的人,但大多数都是结伴同行的男子,并未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桌都是女子。
隔壁桌有几个男人,压低声音闲聊:“汴京城最近出了几件大事儿,你们听说没?”
“那还能没听过?那岂不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大胡子道。
孟·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三人组,下意识竖起耳朵听八卦。
“你说谁能想到,五品宗人府副理事竟然因为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下了大狱!”
孟十月皱眉,【都草菅人命了,怎么就下不了大狱?】
“行了,小声点吧,谁都知道这沈大人是被扣上了帽子,现在当官的也护不住自己咯。”
“谁叫他女儿得罪了太常寺卿的女儿,三品大臣或许不在意几个嫡女庶女的,但是最在意名声,这不是找死吗。”
“可不。”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嗤了一声,“就算全汴京都知道这罪名是硬扣在他头上的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死。”
孟十月沉思,这听得很耳熟啊。
【难不成是沈秀慧和孔梦雨?!】
【那次观花宴后,孔梦雨就对沈家下手了?】
孟母与孟心蕊都在听着,听到月儿的心声,两人对视一眼,那次观花宴发生了什么?
月儿与这两人相熟?
“真惨啊,那沈家,直系子嗣男子全部问斩,女子变卖成为官妓……”
另一人立刻接话道:“旁系的不惨啊,与他们有啥关系,还不是男子送往边境去当马前卒送死,女子全部贱卖成奴。”
孟十月啃了一口肉包子,若有所思,【确实。】
【以孔梦雨的身份,被造黄谣,被汴京城的百姓指指点点。她自己不动手,她的父亲三品太常寺卿也会下死手。】
“听闻昨日暴雨,那沈家小姐长跪在太常寺卿府门口,最后晕过去也没人理,今早醒来才自己走。”
“沈家小姐此时还在一家一家跪着求人,希望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谁敢为了一个区区沈家,得罪三品大员?”
“人命啊,在那些官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另一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男人叹了口气。
“没意思,当真是没意思。”大胡子摇了摇头。
“要说有意思,还得是前些日子镇南候府的一名庶女落水,醒来后性情大变那事儿。”
“我也有所耳闻,平日里唯唯诺诺,醒来后竟然指认是嫡姐推她,被嫡母罚跪祠堂了几个时辰。”
“官家庶女也就比咱们高贵一点,怎可和嫡女相提并论,这庶女怕是昏了头。”
孟十月咬了一口包子,【那天天生异象,果然是女主来了……】
孟母与孟心雅对视一眼。
“可不!后来听说,她还嚷嚷什么人人平等,这脑子估计因为落水给泡坏咯。”
大胡子满脸嫌弃,“这有什么有意思的。”忽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神秘道:“你们听说孟家的事儿没。”
孟十月眉头一皱。
孟家?
此话一出,隔壁桌的人都探过头,双目放出猥琐的光,“你们是在说孟家的事儿吗?”
“你们都听说了?”
“哎哟,如今孟家那位的风流韵事,如今汴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谁都没有注意到,孟心雅的手猛地攥紧,面纱下的脸发白,薄唇紧抿着。
“小生今早刚回城,不知几位兄弟可否告知?”一个碰巧路过的人,一听有风流韵事立刻凑过头。“是哪个孟家?”
“这外城还有哪个孟家。”说话人不屑道,“就是六品国子监司业那位大人家。”
“小声点,不要命了。”
“小声什么,敢做还不敢被说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提高了音量,话音一转,露出奸笑:“这样不知检点,不守妇道的女人,说不定还巴不得被我们说一说。”
“啪!”孟十月手中的汤碗四分五裂。
【又是造黄谣!】
孟母听到这些人的话,脸色也是大变,这是谁在乱传造谣?这是要逼死雅儿?!
孟心雅故作镇定:“母亲月儿,我们走吧。”
她听过比这个更难听的,但这些话不该被母亲听到,更不该脏了月儿的耳朵。
这边的小动静没有引起那边一点察觉。
因为那一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这种春宫秘闻,最吸引人。
甚至客栈中几个为数不多的女眷都支棱着耳朵。
一看围了那么多人,那人便来了兴致,直接一脚踏在椅子上,道:“你们有所不知。”
“那日周副尉提早回府,正好将那位嫡长女捉奸在床,捉的时候,娼妇与贼人正衣衫不整,还不知天地为何物!”那人表情极为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