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东京处总算是多了些热闹。虽说前番天灾留下的祸端仍然留有痕迹,可元旦佳节将至,总是让人看出新的希望。行走在东京处明显比之从前热闹的早市处,柳秋面上也难掩欢欣,不多时也是收到身侧人颇是严厉的目光,可她却仿若浑然未觉,依旧是迈着步子往前走,看什么都稀奇的架势。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稳重,若非是白矾楼那处有二毛镇着,怕是白矾楼那处地界,早已是没了秋儿的容身之处。寻常百姓家没那许多男女之别,便是先前有些微闲话,可如今白矾楼后厨忙活起来秋儿已是能独当一面,总是将那些话都给堵了回去。只是,苦了小丫了。
“小丫这数日养在白矾楼处,比起从前越发是白胖,阿娘如今又不做伙计日日看着,这孩子,倒是眼见着是富贵乡里长大的。”
“四毛。”
提留着菜篮子的李四毛一派小厮装扮,看的柳程也是眉头蹙起,倒是不远处已然是眼尖发现李四毛身影的柳秋已是快步前来,一手揽住李四毛的胳膊一边还不忘冲自家兄长眨巴着眼,“今日早市处的鲜货难得,阿兄若再不去瞧瞧,任店处,今日可是什么稀罕物什都捞不着了。这寒冬腊月的,难为那些小贩们还从南地运来些海鲜货品,阿兄且去挑罢,若秋儿未记错,今儿个官家,可是要亲临任店处。”柳秋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遭一众人都听得分明,柳程如何瞧不出妹子是故意。
想起这数日来任店处所谓的“门前冷落鞍马稀”,他也是默默昂起头大步也是往前走。看在李四毛眼里,属实是讶异的紧。认识柳程这许多年,他自认自家大舅哥一贯最是低调内敛,为何今日却
“官人若再耽搁,非只是任店,白矾楼处今日,也没的好物了。若是让那彭大掌柜知晓是因为你的缘故,怕是二兄都要受牵连。”
“··都听娘子的。”
李四毛一派“妻管严”,柳秋也是乐的自在,小夫妻俩相携离去,便是不发一言也是谁人都瞧得出亲密无间。
少年夫妻,恩爱甚笃,看着,是真让人眼热阿。都说荣华富贵最是难寻,可人间的真情,看着,也更让人眼热。
“王爷不请自来,还是在大宋地界,若是让金国大王知晓,”
“柳厨既早是发现本王跟了一路如今才现身,难道不是早就将一切安置妥当。”
缓缓转身,正对上柳程黑沉的脸色,来者,金兀术的眉头也是微微挑起,“方才本王一路瞧着,今日这早市处河鲜颇多,柳厨既是寻稀罕物儿,不若先回任店处,与本王先做起来尝个新鲜?”
“·······”
“那些蠢物,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柳厨半分滋味,便是本王在后厨这许多时日,也一样。”
任店,后首,某厢房内,
原本铺满盘子的生鱼片已是丁点都不剩,就着跟前斟满的酒尽数喝下,金兀术的面上尽是满足,眼见侍奉在一侧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柳程,金兀术也是嗤笑出声,“便是在大宋地界,本王如今,都不能随意开口了么?”
“官家将至,王爷不若先休息片刻,小人后厨那处,还要忙活。”
“本王虽在北地,却也知晓,柳厨那位娘子,前番可是在后厨主事过许多日,否则,白矾楼处那彭东,这段时日如何会这般轻松?我那叔父一贯是手段阴毒,他亲手培养出的人在白矾楼处下手,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柳程的面色已是难看至极,金兀术也是大笑出声,粗犷的笑意在安静的室内越发是放肆,柳程的拳头早已是捏起,“王爷,慎言!”
“赵官家一贯都不是好相与,任店处本王日后可还是要来寻口喜爱的,今日,便不为难柳厨了。”
“北地蛮夷,素来无甚好话能说,你若果真是为那金人三两句心乱,倒是大可不必。”
任店,后首,泥灶房内
不请自来的朱二柱声音颇是冷静,柳程手下动作一顿,“二柱,你早就知晓?”
“那北地蠢货,总以为大宋软弱可欺,可若大宋之地真都是如纸糊的,为何如今连那辽国都退守北方了,大宋之处,还能安然保住自个的土地甚至还将那燕云之地收回大半?从前太祖太宗都无能为力,如今的官家却是出乎意料,阿兄当真以为,官家是被那些北地蛮夷随意就能牵着鼻子走?若官家果真如那些人所言读书都读傻了,如何会有今日这盛况?”
“天降灾祸,总有不妥。”
“天崩地裂,才是老天警示,那些北地蛮夷若再咄咄逼人不顺天意而行,日后似无葬身之地,也是理所应当。”
闪耀的烛光下,朱二柱面上尽是要吃人的模样,柳程一默,到底还是压下到嘴边的话,“后厨之地多污糟,阿弟且先去外头伺候罢。”
“若有一日,果真家国有需,阿兄定也少不得为国出力。若果真有那一日,阿兄定然会明白,阿弟所言,全然无错。”
“······”
“方才掌柜的领着一众小的,从后厨处搜罗了许多不该有的。二柱出手,将那些全都悄悄处置了,若妾身没猜错,今日这金国贵客前脚刚来,后脚这些物什,就已是被人安置在了后厨之地。若非阿弟警醒,今日任店上下,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缓缓从暗处而出的孙叶开口便是字字诛心,柳程的面色已难看至极,“他居然敢”
“北地蛮夷,从不可信,便是利用,也得掌握好分寸。从前妾身小心周旋尚且是几次三番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夫君,还是莫要太重情了。”
“··这边污糟,娘子且先回罢。”
“官人以为,便是妾身想撇开干系,便能撇清么?”默默上前握住柳程的手放到已然隆起的腹部,孙叶的面上也难掩镇定,“张大掌柜要妾身来,便是要与官人一道往官家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任店处从来都不是冤大头,你我夫妇两个,更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