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人用过膳,老夫人留下齐氏和程吟玉。
“明日便是清王成亲的日子,咱们国公府不能不去,你们娘俩过去吧。”
信国公和老夫人身份贵重,又年事已高,不便过去。
程疆和程和光有公务在身,也不好前往。
思来想去,只能让齐氏和程吟玉去了。
至于二房的人去不去,没人关心。
齐氏点头应了,程吟玉却有些退缩,她怕碰到顾行舟。
虽然他说了放手,但是她担心他一见到她又改变主意。
到时候万一被人瞧见她与他拉拉扯扯,不好收场。
“囡囡怕什么,”老夫人安慰道,“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王爷娶妻,排场极大,更何况清王是崔贤妃所出。
清河崔氏,关东望族,皇帝不可能不给崔家面子。
所以这场成亲仪式必然极为严苛,男女分席而坐,除了观礼时能远远地见上一面,还能有什么机会?
而且,孙女已经认祖归宗,也该在宴席上露露面了。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孙女是一个多么貌美知礼的高门贵女。
老夫人骄傲地看着程吟玉。
齐氏也说道:“囡囡别怕,只要你一直跟着我,秦王殿下不会胡搅蛮缠。”
程吟玉只得点头。
回到明珠院,她依然有些忧愁。
顾行舟可不是按部就班的人,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万一他趁她去更衣的时候跟过去怎么办?
万一他将她劫持了怎么办?
想了些有的没的,程吟玉又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他真的放下了呢?
说不定现在已经有新欢了。
他如此重欲,每日都缠着她翻云覆雨,在她离开之后,怎么舍得委屈自己,孤枕难眠?
程吟玉抿了抿唇,不愿去想,去梳洗了。
坐在铜镜前,雪影一边帮她搽香膏一边问:“小姐明日准备穿什么衣裳?奴婢先帮您熏上香。”
程吟玉也不知道。
反正现在离睡觉还有段时间,她便说道:“一会儿挑一挑吧。”
毕竟是参加王爷的婚宴,穿的太华丽或者太朴素都不合适。
雪影将衣橱全部打开。
程吟玉挨个看了看,才看了五分之一便觉得眼花缭乱了。
“小姐,这件怎么样?”雪影兴冲冲地拿出一件水红色襦裙,“您最适合穿红色了,一定会惊艳四座!”
程吟玉摇摇头:“穿红不合适。”
雪影这才想起参加的是婚宴,连忙换了一件:“这件粉色的呢?”
程吟玉上下打量一番,烟粉色绣桃花襦裙,桃花花瓣的轮廓是用金线绣的,行走间飘逸灵动,并不张扬。
程吟玉颔首道:“就这件吧。”
“好嘞,奴婢这就去拿去熏香!”
程吟玉躺在床上。
不知为何,她一向睡眠极好,今晚却辗转反侧许久,终于沉入梦乡。
六月三十,诸事皆宜。
程吟玉一大早便起了,简单用过早膳,便和娘亲坐上马车,前往清王府观礼。
马车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齐氏笑盈盈地打量着娇若桃花的女儿。
今日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露面,齐氏特意吩咐丫鬟将女儿打扮精致。
此时程吟玉端坐在马车里,车帘晃晃悠悠,时不时地有阳光撒在她的脸上,美貌惊人。
齐氏觉得女儿的相貌结合了她和夫君的所有优点,云鬓花颜,倾国倾城,怎么看都看不够。
程吟玉被娘亲看得不好意思,拿起团扇遮住半边脸,美目流转,欲语还休。
齐氏掩唇笑道:“一会儿看的人更多,难不成囡囡还要遮着脸?”
程吟玉俏皮道:“是呀,一会儿下车之后,我要去买个幕篱。”
提到幕篱,那些记忆便纷杳而至。
她轻轻抿了下唇,仓促地漾开一个笑。
明明都是以前的事了,她怎么还在想。
“幕篱太招摇,”齐氏给女儿出主意,“还是买个面纱吧。”
程吟玉笑道:“好啊,给娘亲也买一个,娘亲如此貌美,不能被旁人看了去。”
齐氏嗔了女儿一眼,犹豫片刻,轻声问:“囡囡,你喜欢秦王殿下吗?”
程吟玉猛然攥紧了团扇,轻轻摇头。
她很确定自己不喜欢他,可是听到“秦王殿下”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或许是因为他那晚的索取无度带给她的记忆太痛苦,让她忍不住心悸。
又或许是上次在铜钱巷,他们再次有了纠葛,而她没有告诉娘亲她们,所以心虚。
齐氏瞥了眼女儿发白的指尖,安抚道:“娘亲只是随口问问。”
“我知道的,”程吟玉讷讷道,“我不喜欢他,我只是害怕他。”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
远远的便听见人声鼎沸,喧闹声此起彼伏。
齐氏安抚地摸了摸女儿的脸。
“先下车吧。”
程吟玉点点头,紧随其后走下马车。
露面的那一瞬间,周围蓦地一静。
人人都在好奇信国公的孙女长什么样,视线不自觉地聚焦到程吟玉脸上。
等看清了相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惊呼出声,更多的人目露惊艳。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安第一美人的称号恐怕要易主了。
程吟玉视若无睹,跟随娘亲向清王府中走去。
时不时路过与信国公府交好的家眷,齐氏一一介绍。
程吟玉便行礼问好,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江芷跟随母亲走了过来。
“吟玉,咱们俩去玩吧!”
程吟玉有些心动,这些夫人们,她一个都不认识,她不想应酬,和江芷在一起更自在。
她看向娘亲。
齐氏自然不会拘着女儿,笑道:“去吧。”
两人便牵着手往别处走去。
走过一个拐角,程吟玉余光忽的瞥见五步之遥,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程吟玉蓦地失了声,看到这个场面的人亦是一静。
能来参加婚宴的,几乎都知晓顾行舟与程吟玉曾经的关系,抱着看好戏的念头看着两人。
程吟玉神色如常地屈膝福身,恭敬道:“臣女参见秦王殿下。”
大庭广众之下,她并不担心顾行舟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
可她还是低估了顾行舟的不要脸程度。
他伸出手。
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只是虚扶而已。
只有程吟玉知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捏碎。
再次让她回忆起最后一晚。
心头正颤栗着,便听顾行舟沉声道:“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