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暖,快步向他跑去。他已经张开了他的坚实的臂膀,等待她的回来。
“你怎么下来了?”子卿软糯糯的问他。
“时间差不多了,就下来等等你。”周礼抚摸着他柔顺的发丝。
两人一起上楼去了,“今天还顺利吗?”子卿看着是一个男人送她回来的,虽然没有见过,大抵也能猜的出。两人在小区门口聊了几句的样子,似乎也不是那么愉快。周礼担心是因为我们的事情,让她难做了。
“没有,很顺利。妈妈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呢?刚刚送我回来是大哥,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子卿避重就轻的说着。
周礼没有多言,看她的情绪,似乎也还好。“时间也订好了就初六,好吗?”子卿继续说着。周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周礼都在医院忙着病人的事情。手术确实让周礼都觉得有些棘手,再加上各方的态度。他们的研究方案,拿到多家医院的相关科室,都进行了探讨,力求得出一个最佳方案。
周礼不知道病人是什么身份,院长也没有说。但是应该是个特殊的人吧!这个病人,未见家人来探望。照顾他的不是护工,就是单位的同事。
年纪不轻,学识渊博,为人儒雅。看起来就是经历过风雨的,对待自己总是很尊重的态度。周礼起初,没有太在意,对于他而言,治病救人就好。
只是看着这位病人时很奇怪,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能否治好,对于医生的治疗从善如流的接受。只是在周礼的眼中,似乎缺少了生气。
周礼依旧是按时查房,为之后的手术做着准备工作。有一天,老先生问他。“自己可以被治好吗?”,这让周礼如何回答“说有希望,感觉像在敷衍。老先生病情严重,就算手术能够改善,复发的可能性也非常高。”
周礼说不出口,看着他的表情。老先生已经了解了七八分,“那如果不治疗呢?”
“三个月”,周礼不想隐瞒,这样睿智的老人,他通透到自己无所遁形。当所有人都拼命想留住这位老先生时,老先生想要放弃了。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这话有些唐突。”老先生郑重的想拜托自己。
“您说”其实周礼觉得,不论老先生想做什么,只要他开口,外面照顾他的人,都会帮忙他努力完成的。
“我想你帮忙去一下这个地方,问一下蒋珍女士埋葬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祭拜。”周礼没有想到,老先生想要找自己帮忙是这件事。
老先生眼神一丝光彩,只因提到这个女士的名字而闪亮。“好,我答应你。”
老先生郑重的握了下周礼的手,表示感谢。那饱经风霜的手,摸起来有些扎手。
中午院长叫他一起吃个工作餐,聊起了老先生。“老先生那怎么了?”
院长问道,其实没啥状况。基本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要通知院长,所以没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他找我帮忙一件事”
“什么事情?”院长很奇怪,为什么会找周礼。他有专门陪护人员,这样的人级别不低。这样的人其实有什么要求,上面都会尽量满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找周礼。
“找人”周礼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毕竟是老先生的过往,也不便言明太多。
“啊?”院长感觉很奇怪,但是也没多问。
“老先生好像并不想治疗”,周礼继续说。
“老先生不是一直很配合吗?”院长没发现老先生不愿意接受治疗呀!如果情况是这样,肯定要积极反馈给上面知道啊!
“是配合治疗,但是不愿意。”
“现在迟迟没有订手术方案,不是就是大家对此信心都不足吗?”周礼一语中的。
院长被噎了一时说不出来话,其实院长知道,其实这个手术谁都没把握,请周礼来,只是增加了成功的概率,这并不能是百分百的肯定。手术风险道理大家都懂,但是上面就是希望尽量延长老先生的寿命,这事也是为难之处。
“那你的意见是什么?”院长缓了缓又说着,这会筷子已经放下。
“我的意见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尊重老先生的意见。”就放下了筷子,准备将餐具放到回收处。
院长坐在那里,许久没动。第二天下午,周礼又被叫到院长办公室。推门而入,不仅仅有院长。坐在旁边沙发上了还有二人,一个看起来是领导,另外像是陪同人员。
周礼没有说话,只是跟院长打了个招呼。院长紧接着就介绍了双方认识,其实说的也是非常含糊,说老先生是研究人员,这是目前研究院的负责人,旁边是工会干部。
接下来听到了,要求周礼保密。“老先生情况比较特殊,年轻的时候出国留学,后来几经周转才回到国内。之后的一生都从事研究工作,他无儿无女,一生奉献给国家,我们希望能他能够安度晚年。”
中间的故事,我们大体是无法想象的,一个知识分子,几经波折的,为国奉献一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对于老先生的敬重,从他身份接触的都能感受到。
“老先生一生都怕给组织添麻烦,只要是组织要求,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会努力去做到。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正在研发的关键期,他收到消息,都没有回去。我们是保密单位,也不能对外说工作单位在那里,是做什么的。所以家人并不能理解。家人都是有怨气的,渐渐有事情也就不找他了,母亲过世时,家人都没有通知他。他什么也没有说,依旧工作在第一线,时时刻刻心记科研。”
这个朴素的老人,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周礼其实不太能理解这样的情怀,是怎么样的动力,才能迫使他,选择这样的过完一生。
“老先生从来没有跟组织提过要求,我们问过他,但是他都没有说。我们能做的也不多,只是希望老先生可以安享晚年,毕竟他为国家付出了一辈子。”
“既然是他能跟你说,代表他是认可你的。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您能积极帮忙,当然我们也给予你所有想要的支持。”
研究所的负责人说完后,周礼听明白了来意,大家都是想尽可能的弥补老先生的遗憾吧!而这种弥补,在老先生看来,更多负累。
所以老先生没有跟他们说,而是跟自己并不那么熟悉的医生说。
“你们考虑过老先生要什么吗?”为了满足自己的想法,把尊重,敬仰,变成了绑在人身上枷锁吗?周礼不敢苟同,本来他是来做手术的,只是随着对这个事情的深入了解,其实老先生实际情况,根本就不适宜手术了。
大家一轮轮讨论治疗方案,对他进行的手术方案,真的是有必要的吗?其实这事发生到现在,周礼是想拒绝上这台手术了。
研究所负责人沉默了,难道他会不明白,只是这话谁也不能说。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拧巴的现状。
周礼也气愤,大家都被某种所谓的东西裹挟,而这种裹挟难道就不是变相的折磨吗?
“老先生拜托的事情,我会处理。但是你们请慎重的考虑,老先生接下来的治疗。”说完,就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冬天的天台,大风吹的呼呼作响。但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烦躁的心情。周礼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做医生治病求人,其实说起难,做起来其实更难。心理伴随着生理,不能说是那个被那个影响了。但是不论哪一个出现状况,另外一个都不会好受。
老先生的宽容,仁爱。一生都在追求大义,而在自己身上花的时间太少太少了。但是到最后,还在为了满足某些莫须有的东西,而委屈自己。周礼觉得太不值得了。
但是自己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