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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楚韵 > 第225章 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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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掌灯时分,伴随着辘辘之声,吴府的两部车驾停靠在诚园门前。

自如雪回吴府通禀消息后,老夫人当场晕厥过去,本该身为儿媳的吴夫人留下照料,奈何吴尚书不便入内院,由此才带上她。

吴夫人紧跟在公公吴逸明身后,面色凝重,步伐匆忙,却受礼制约束,只得将迈出去的步子又原地踏了几步,双手在身前止不住地揉搓。

“心要静!万不可在亲家面前失了礼数。”

吴逸明的话有如袅袅梵音,振聋发聩,令吴夫人怔神片刻。

她赶忙回应,“公公说的是。”旋即稍稍稳了稳神。

前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可刚进门便觉一股压迫的气息席卷而来。

静,实在是静的可怕!远远地望见正厅之中有人,可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林靖澄正于屋内来回踱步,见吴尚书一行人走来,赶忙亲自迎了上去,招呼道,“老太爷,吴夫人!”

“林尚书。”

吴夫人施礼后,见自家公公无意识地瞟了一眼,旋即忙向内院奔去。

“林尚书莫怪,老朽这儿媳实在不懂事。”

林靖澄知晓这位老太爷心有怨气,此事又错在林家,故而忙赔笑道,“亲家言重了,且先坐下说话。”

话毕,他便邀着吴逸明落座。

老太爷见林明礼跪得身形已有些摇晃,眸光也无神采,应已跪了许久,想来孙女的伤势也没那么简单。念及此处,对这孙女婿的观感和同情似乎又弱了几分,眸色愈发的凛冽。

“兰亭嫁入我林府已有数月,对这儿媳,我很是满意。今日若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竟引得林御史擅闯太医署,我都不知晓这逆子竟犯下如此大错。老太爷既是明礼与兰亭的祖父,又是吴、林两家最有威望的,若是交由老太爷审理,自然是再公道不过。”

吴逸明垂着眼帘,微微颔首,“林尚书此言过甚,老朽不过是虚长些年岁。起初老朽听闻林御史情急之下擅闯太医署,挟持女医至诚园是为救他夫人。倒是老朽会错了意,此林夫人竟是我家兰亭。”

老太爷这番揶揄的话倒是令林靖澄脸色微变,这不是在变着法地讽刺,孙女吴兰亭受伤竟还是靠一个外人擅闯太医署,唤来女医,且若非是如雪回府传信,几乎众人皆相信是李时安在诚园出了差池。现下倒是说审理这位大公子,安知你林靖澄这段时间可否和他串供。

“兴许林御史是为保全我林府的颜面,毕竟这阵子关于林府在长安城里的传言几是遍布街头巷尾。”林靖澄涩然地摇了摇头,稍稍沉吟片刻,又慨叹道,“说起来,我林府已欠林御史三条命,我父子二人怕是今生今世都难报恩情。”

吴逸明稍稍怔了怔,街头的传言他自然有所耳闻。这座院落本是长公主所有,现下却落入林靖澄的手中。结合当年的见闻,这林明礼或许真是长公主所出,那岂非是皇帝陛下的甥子?纵然未能宣之于众,可日后至少也是汝南林氏的家主。况且,二公子林明德已身亡,届时还有谁能争抢?

“林御史和他夫人还在诚园吧?”吴逸明不咸不淡地问道。

他有此问也不过是再确认一番,毕竟林府的申护卫一路随行,并未回光德坊去,已足够说明林尽染和李时安尚在诚园,还未离去。

“林御史与孙公公正在偏厅休憩。”

“孙公公也在?”

“这般动静,孙公公自然是要亲自瞧瞧,如此方可回宫复命。”

孙莲英也在?这倒是令吴逸明更加确信林明礼的身份并非只是谣传而已,可若是真要当着孙莲英和林尽染的面审问,吴逸明自觉是要留些情面。

思忖间,这位老太爷觑了一眼正在饮茶的林靖澄,陡然想起他为何要将话题扯到林尽染身上。吴逸明对传闻一事自然不会深究,暗巷命案与他又无瓜葛,而传言又太过敏感,终究是涉及皇室与尚书令府的家事,无奈只能顺着话茬提及林尽染。偏偏这个话题就是他林靖澄故意埋下的。

此刻,是否要请林尽染与孙莲英在屋内旁听,倒是真叫他有些为难。

“虽说是我们两家的家事,可到底是见了血,也入了陛下圣听。明礼如此行径,林尚书也该有个态度,老朽这回就只旁听吧。适逢林御史与孙公公俱在诚园,正好让他们做个见证。林尚书以为如何?”

林靖澄暗啐了一声‘老狐狸’。处理家事的不易之处就在于谁都很难保证公平,如今林府又是过错方,他责罚的过轻,恐有偏袒之嫌;责罚的过重,又怕是会招惹皇帝陛下和长公主的不悦。

诚园频发命案到今天,他也该想到是谁有意为之,如今错综复杂的情势下,无非是为倒逼林明礼搬回尚书令府,暂且护其周全。原本循循善诱下,此事交由老太爷处置是最好不过。无论轻重,于吴府和皇帝陛下到底是都有了交代。

可林靖澄知晓,这位老太爷是借机向他索要更多的利益。这吴兰亭往上还有一位兄长,是个庸碌之辈。先前参加了科考,只不过落了榜。若往后皆从翰林院和内阁遴选官员,吴氏的仕途怕是就此中断。即便将来荐举,若无大权在握的父亲或是岳家提携,在京城里无非是混个等闲的官吏。

‘这老狐狸还想自己再帮衬一把他的孙儿!’林靖澄心中暗暗腹诽,可孟医师回话,吴兰亭日后恐不能生育,恰恰是因为这奋力一推,念及此处,眼底不禁透露出一丝黯然。

“老太爷,自我两家联姻以来,形如一家,本就是他们夫妇之间的小矛盾,又何必闹得满城皆知。请林御史与孙公公见证,不过是为显公允。我若处置明礼,恐有偏私,届时如惹亲家不满,岂不更生嫌隙?何况老太爷也是明礼的祖父,责罚或轻或重,皆是长辈的谆谆教诲。即便您心善,有意放他一马,旁人也不会有微词。”林靖澄言辞中略带些玩笑之意。

吴逸明微微眯眼,缓缓撑起身子,“那老朽先去请孙公公和林御史来此旁听。”

“我与老太爷同去。”

今日林靖澄算是给足了吴逸明面子,一口一声老太爷,又是亲家长亲家短的,显得很是亲热,他自然不能驳了面子,何况本就是替吴府谋前程,如何真能让他下不了台。

林尽染本打算等吴府人至诚园后,遂唤上李时安回府,决计不参与旁人的家事,可一来是传话的侍女回禀,林夫人正在宽慰悲伤欲绝的吴夫人,尚且要等上一阵。如此,就只得旁听吴老爷子打算如何处置他这孙女婿。

吴逸明面目慈蔼,语气颇为柔和,“如雪只说了她进书房后看到的情状。明礼,老朽相信你不是粗莽之人。既是当着林御史和孙公公的面,你不妨详说清楚。”

林明礼额角的一缕发丝稍显凌乱地垂搭着,神情痴怔、落寞,似乎根本未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等候良久,也未等他回应一句,惹得吴逸明与一旁的林靖澄面面相觑。

“明礼!方才我去了书房,实在不明白,你与兰亭何至于大打出手的地步?”

林靖澄说罢又摆了摆手,命人呈上书房中散落一地的宣纸与书籍。

林明礼的眼神终于有所触动,嘴唇微微嗫嚅,跪久的双膝已是发麻,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身子往前一动,就径直摔倒在地,他匍匐向前稍稍蠕动,吃力地拼凑破碎的纸张。可连抓了几片,根本不能连结。

林靖澄的左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扶手,面颊绷的生紧,眼眸中充斥着无奈与心疼。

这本书,他并非毫无印象,平素林明礼就将它视若珍宝,即便是已将上面的文章倒背如流,可依旧是会揣在怀里,得了闲暇就会拿出来品读。撕毁这本书的人自然不会是他自己,书房之中又仅有他夫妇二人,那究竟是何人所为也就呼之欲出了。

林尽染刚端起茶盏,垂眸间又恰巧迎上林明礼复杂的眼神,双手登时迟怔在半空,这一刹那,他有些读不懂这书呆子究竟是何心思。

林尽染啜饮一口后,开口道,“林公子今日怕是水米未进,眼下应是又渴又饿。林尚书和吴尚书还是取些吃食,未免真伤及根本。”

林明礼勉强半撑起身子,刚欲开口却又咽了回去,微微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哑着嗓音,“谢林御史关切。明礼是罪有应得,若夫人有何差池,我定会以命抵命。”

吴逸明亲自斟了茶,又吩咐小厮递上,“先喝口水吧,即便是真要惩戒,也该要厘清前因后果。”

林明礼涩然一笑,“没什么好说的。是打是罚,或是送进府衙,我都认。”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在屋内回响。

这几是打破了众人的固有印象,传闻林靖澄对长子几是从无重话,更别说下重手。

林靖澄垂眸望着略微颤抖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藏在身后,微微咬住牙根,“老夫辛苦半生,教你识文断字,明辨事理,只恨独独未教会你什么叫责任!小到你与兰亭的两口之家,大到林氏家族,乃至这泱泱大国。若遇事只会逃避,你还有何前程?谁又能真高看你一眼?你以为我与老太爷当真不会将你送进府衙?”

一声声质问,饶是林尽染等人在一旁也不禁为之动容,抛开林明礼的生母是长公主,林靖澄当真是对他寄予厚望,方才所言应是他怒其不争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