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后我在道观里跟着三叔生活过几年。后来才回的谢家,跟着爷爷。”
谢清意忙着帮谢三叔整理案牍上的经文符箓。
三叔看起来很慈祥,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
他说:“你们订婚的时候我没去,也没送礼,今天补上吧!”说着,他画了一张符给明漪。
明漪:啊……
她用力的合上嘴,才没惊掉下巴。
她转头求助谢清意。
谢清意说:“收下吧!”
明漪立马认真的接过黄符,细心的叠好放进包里。
三叔接着说:“这是永结同心符,保佑你们两个白头到老。”
他很认真的说,还满意的看了看两人,摸了摸他那把胡子。
虽说留了胡子,但也不显老,三叔和大伯长的很像,年龄又小些,谢家人长得都不差,还有几分美髯公的样子。
“这位施主,你先出去,我和女施主有些话要说。”他对谢清意说。
甚至不找个理由把他支出去,而是直接说:你出去。
谢清意当然不想出去,他怕三叔刁难明漪,但又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这么做。
他皱着眉不耐烦的说:“什么施主不施主的,那是你侄媳妇!”
三叔指着旁边的一块牌子说:“这位施主,道观内禁止喧哗!”
谢清意只能冷着脸出去。
明漪笑了出来。
三叔:“这位女施主,道观内禁止嬉笑。”
明漪的笑意戛然而止,吸着嘴唇憋住。
三叔一下子站了起来,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圆盒。
是个签桶。
“侄媳妇,抽一支,贫道帮你看看。”
明漪来了兴趣,她以前就听说过s国的玄学很厉害,还没试过。
她抽了一支。
三叔问:“你求什么?”
明漪想了想:“亲情!”
她当做玩一样,但还是问了这个。
“亲情,不算好签!”虽然只是玩,但明漪还是心里一沉,接着就又听见他说:“绝处逢生说明不够顺遂,但生机不错。”
明漪心中大起大落,虽然不知真假,但是人在绝望的时候,任何一句好话,都是希望。
“好,再抽一支,提醒一下,人这一生有一个相爱的人不容易。”
明漪:还能这样玩嘛?
她又抽了一支,配合的说:“这次看…爱情。”
老道士满意的捋捋胡子。
他看了一眼签文,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刚才不算,重新抽。”
明漪:………………
她又抽了一支。
三叔又看了一遍,然后他拿着签桶转身,说:“等我一下!”
明漪看到他边摇边把一部分签找了出来,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最后一次,再抽一支。”明漪无奈,好神经的道士叔叔。
她又抽了一支,这次终于换来了对方喜笑颜开:“哎呀,上上签啊,侄媳妇,前途一片光明,爱情蒸蒸日上……”
明漪深吸一口气,才没憋过去。
这老道士真幽默!
说完一长串的祝福语后,他终于有了重点:“侄媳妇啊,你不知道,我家小六啊,生来命苦,两三岁没了娘,十几岁没了爹,但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像他爹一样……”
明漪又深吸一口气,听着他碎碎念和拉家常。
谢清意站在门外偷听。
他见三叔都快要把他三岁尿床的事情说出来了,赶忙进去阻止:“行了,老道士,你别折磨我媳妇了,不早了,我们要走了,等结婚叫你,或者有空来看你。”
谢清意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才早上八点,他居然说不早了。
明漪到后面其实听的挺有趣的,还想再听。
三叔说:“行吧,行吧,你们下山吧!”
谢清意说了句“你一个人要注意身体”就拉着明漪走了。
道观门口有一棵百年古树,上面缀满了红色的丝带和祈愿牌。
明漪拉住他:“我们也挂一个吧,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是现代人旅游打卡的标杆。
谢清意:“好。”他去拿笔和福带。
明漪站在树下,边走边窥探别人的心愿。
有求姻缘的,学业的,健康的,财富,仕途……
人的信念仰仗于此,像是赋予了树枝生命,它肆意生长,探进前方的青瓦房里。
明漪顺着进到里面。
这里和外面不一样,有一些供奉的台子,她虔诚的拜了拜。
供奉的主位上,是信徒挂的八角灯。
她听说在这里挂灯,要从山下行跪拜大礼往上一路到山顶,才显得有诚意。
明漪只在新闻里看过,她知道s国有一座布达拉宫。
常有信徒一步一拜,奔袭千里磨破膝盖和胸膛只为能跪在雪山脚下。
换做以前,她可能觉得这样做根本没用,但现在她知道了,人在绝望的时候,真的会抓住所有看起来可以做浮木的东西。
刚才在观里,她抽到最后一支签,三叔说:“心随意动,意由心起,无关其他。”
他是想说,你认定的,你想要的就是你该走的,且顺心往前。
明漪豁然开朗。
她看到台上有一只灯笼,已经泛着黄,被烟熏了很久的样子,上面写着:愿吾爱所失之子于地下得福,望吾爱之人常安,二0二九年,八月二十三——谢清意
八月二十三,是他们失去那个孩子大概一个星期以后的日子。
甚至还不算是一个孩子,甚至是一个必然会失去的孩子。
“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到处找你。”
谢清意从门口进来,一步一步快速走向她。
明漪转身看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老头对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他到她面前,边擦眼泪边哄她,转而看到两人面前的灯。
他知道她为什么哭了,虽然这说明她爱他。
但他还是心疼她,怎么会有眼睛这么软的人,动不动就红眼眶。
其实两个人都一样,他们都是重感情的人。
谢清意又心疼又得意:“被我感动哭了吧,你放心,灯是很早之前就挂的,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觉得这样心里舒服点。”
他很想要一个家,或者一个专门爱他的人,或者让他爱着也行,只要能永远在一起。
明漪打了他胸口一巴掌,哭得停不下来。
她确实爱哭,但是不娇气。
因为小时候一哭家里人就都来哄她,围着她,所以养成习惯了。
知道父母和亲人消息的时候,她天天躲起来一个人哭,以为把眼泪都哭干了,结果还是不争气。
等在下山的时候,与上山时完全是两种心境。
谢清意还是骑机车带她回去,一路上,他骑的不是太快。
明漪紧紧的抱着他,谢清意终于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