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他们俩人,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封北战缓步朝床榻走去,看着那在床上昏睡着的人,他又好似回到了在王府的那七日。
他在阴蚀林从阡音的手里救下九婴后,她也是这样昏迷不醒。
他觉得她很爱睡觉,总是喜欢让自己沉在梦里。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九婴每一次昏睡,都在自我修复神魂、恢复记忆。
他在榻前席地而坐,轻抚着她的发丝,执起她的手柔声说道。
“是什么梦,让你如此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我猜,那梦里一定很美,也不知,那里面有没有我?”
“你知道吗?我在飞云渡待了半月,那里真的就好似一个人间仙境一般。”
他脑海中回想着飞云渡的美景,心中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向往。
他幻想着那个唯美的场景,温柔的在九婴耳边说道。
“等你醒来,我们就去溪边的小楼。”
“吃罢早膳后,就搬一把椅子坐在阁楼上,一边品着茶,一边赏着小镇的美景。”
“我们远离尘世,我不再做什么战王,不再管什么家国天下,我只做深爱曲九缨的封北战!”
“只要你醒来,哪怕你再刺我一剑,甚至要我把性命交付于你,我都心甘情愿......”
他不知道九婴是否能听到,但还是滔滔不绝的向她倾诉着,这半月以来他最想对她说的话。
若是赤炎在这里,他一定会惊掉下巴,他们那杀伐决断的主子,何曾对别人如此温柔以待过?
空荡的寝殿中,只余封北战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孤寂声。
他好似不知疲倦似的,顿了顿又自顾自的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你动了心?”
“也许,是在阴蚀林看你满眼痛苦绝望的时候?”
“也许,是在阴木崖底那千年的寒潭之中?”
“也许,是在雨花台会那漫天的花雨之下?”
“又也许,是在更早之前?”
“我想知道,若我只是封北战,不是什么神玄,你应我那十年之约,还作数吗?”
说完后,他又自嘲一笑,自问自答道。
“呵呵,我又忘了,就算你应我十年,只怕我也没有十年的时间了......”
“想我封北战,多少次从那血腥的战场上趟过,多少次从那森冷的鬼门关内闯过,何曾有过一丝的怯意?”
“但此时,我却无比害怕,害怕会永远离开你,害怕永远也见不到你!”
“曲九缨,若你不是九尊,我不是神玄......”
“我们之间,是否也能如常人一样,相知相守直至白头,不再彼此互相伤害?”
封北战面色痛苦的低下头去,情不自禁以唇覆上九婴的芊芊素手。
他未看到,他面前的人此时正无声的流着泪水。
片刻后,当他缓缓抬起头,却不想,正迎上九婴那满含泪水的双眸。
下一瞬,欣喜若狂的他不禁惊呼出声道。
“曲九缨!你终于舍得醒了?”
“我真的好害怕,你会一直睡下去,不愿意再醒来!”
他抬手为九婴拭去了脸颊的泪水,激动的紧紧把她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魂殿众人在寝殿外,都听到了他那声惊喜的呼喊。
临疏率先迈步离开,他无法在此待下去,哪怕再听到他说一个字......
看着面前那喜极而泣的人,九婴满心都是无法言说的痛楚,她也很想给他回应。
但姽婳那张妖冶而痛苦的脸,总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那满含遗憾而不舍的声音,也时而会一遍遍回响在她的耳边。
她感受到了姽婳心里的悲伤,又怎能再忽视她的痛苦,而自己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去接受一个亲手杀死她的人呢?
最终,她还是一把推开了封北战,一身冷意的朝他说道。
“我想一个人待着!”
她在赶他走,封北战不禁觉得有些失望。
但看到九婴醒过来,他又感觉很开心,于是笑着回她道。
“你看我,怎如此疏忽?你刚醒,一定饿了吧?”
“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你好好休息。”
他知道应该多给她些时间,纵使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微笑着面对她,把所有的痛苦全都掩藏起来。
他转身出了寝殿,而后对守在门口的孟家姐妹说道。
“麻烦你们,给她准备些吃的,她刚醒,吃些清淡的为宜。”
“战王爷放心,照顾好主上是我们职责!”
非烟朝他微微躬了躬身,转头对云烟吩咐道。
“云烟,带王爷去逐月亭旁边的那个院子休息。”
“战王爷,这边请!”
云烟在前领路,心里不由得一阵诽腹,那可是谷中最好的院子了!
算了!谁让他立了大功呢?
魂殿初立,当初他们挑选院子时,都把最好的那个留了出来。
最后九婴没去住,雾隐也没去住,于是就空在了那里。
魂殿众人知道封北战在谷中住下后,都在心里感慨万千。
曾经与他斗智斗勇、拼死拼活,想不到,今日却同住在了一个屋檐下,真是世事无常啊!
封北战住进那个院子后,应无双也留了下来,同他作起了伴。
他在谷中闲逛了许久,看得他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忍不住替洛白衣直喊可惜!
一连几日,九婴都没见封北战,他也没去打扰她,两个人好似陷入了冷战之中。
他和应无双每日都在谷中四处溜达,有人好吃好喝供着,那日子过得是逍遥自在!
又不用理会朝政和军营里的烦心事,他倒是乐得清闲,做了好几日的闲散王爷。
他不说走,也没人赶他走,可九婴却坐不住了。
他住在谷中的这几日,搅得她是心神不宁、心乱如麻。
想开口赶他走吧,又不知用什么理由......